菲尔南一怔:“这是谁的……呃,这里面装的怎么像小苏打粉啊。”
裴行野笑了:“当年佐藤准将牺牲,安达却不许他的骨灰回桑谷。我……很不理解。安达当时对我说——一罐磷酸钙没有任何意义,是生者的感情赋予其意义。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盛一罐子小苏打粉,只要能对着哭出来,不也一样吗?”
菲尔南印象里,安达虽然喜欢说地狱笑话,但还没有地狱到这种程度。
他张口结舌:“啊……”
裴行野笑叹口气:“我很生气,那是他家几代的老家臣啊,怎么会这样?我说了气话——那你死了,也不要留骨灰,装一罐子小苏打粉吧。”
“安达说,那希望大家不要伤心很久,保质期过了就不能吃了。”
“……我昨天去买了一袋,发现小苏打粉的保质期居然只有十八个月,用来给大家伤心的话,的确不长。”
菲尔南忽然意识到,地狱的不只是安达而已,还有看起来一向很正常的裴行野。
……他居然真的去买了,还装进去了。
裴行野低声说:“但我并不是给安达装的。”
菲尔南没听清:“什么?”
裴行野:“没什么,请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吧——啊,知道你不喜欢这种阴森森的东西,但里面只是小苏打粉而已。如果不舒服的话,交给软软也行。”
菲尔南听到卢汝安的名字,不觉脸红:“我、我可以的!”
裴行野莞尔,这次笑容真实了一点:
“软软没接触过什么……敢对她暴露本性之恶的人,又习惯以自己的心而非眼睛去看世界。她的世界很纯粹,感情也很纯粹。”
菲尔南攥紧怀中的骨灰罐,觉得裴行野言有所指:“……”
“有纯粹的人,就有复杂的人,精心计算过的爱和发自肺腑的爱一样是爱——我并不是说复杂的人就不配怎样。”
裴行野安抚地看他一眼:
“我想说的是……遇见纯洁无瑕的事物,不应因地位差别而生卑微之心,不应自残形愧而生摧毁之心,更不应以为对方纯洁可欺而生凌虐之心……好好爱她吧,你也会幸福。”
一直堵在心头的疙瘩忽然松弛了,菲尔南垂首:“谢谢您。”
裴行野站起身,口吻轻松:
“菲尔南,打不过的时候,假装且战且逃也比直接就跑好些呀,被这样赶走也太丢脸了。软软知道了会笑话你一辈子的——跟我再走一趟吧,怎么样?”
菲尔南一怔:“去哪里?”
裴行野弯着眼笑了:“履行最后的职责,去远星。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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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终章响彻之刻(1)
◎史者不言,岁月为公。◎
法尔希德是在自家的小花园里自杀身亡的。
尸体被发现时,皮肤已经被他豢养的几只夜枭啄得溃烂。
一只鹦鹉停在尸首上,华丽的尾羽如金属质感,直嚷嚷:“阁下,大吉大利!”
……临死前,他为自己的诸多“罪行”拟造了完善的证据链,封存在一个小匣子里,从“挑拨离间谗害边将”到“隐瞒安达扣押方彧”——
把安达兄弟和方彧间的一笔烂账,统统认到了自己脑袋上。
不愧是干特务的人,写供词比真的更像真的。
——要解决的最后一人主观能动性太强,还没等人动手,他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还附赠了全套的公务文书。
这样轻而易举,裴行野倒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他看着架上的翠鸟,轻声问:“他下棋时一定很会抢先手吧?”
翠鸟不言,鹦鹉抢话:“大吉大利!”
法尔希德只留给裴行野一张字条,用血写就。
“我养了许多鸟。鹦鹉善言,可以讨好愚蠢的上司,使我晋升;翠鸟好颜色,可以提供美丽的羽毛,使我情怀舒展;夜枭凶戾残忍,可以啄食我的身体,使我死后不落入敌之口……”
“他们各以其独特的用途,回报主人多年的眷顾。”
“君子不器,禽兽为之。我完成了我的用途,您是否也该去完成您的?”
菲尔南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完成……用途?”
裴行野仰头,去解翠鸟足上的铁链,温和地说:
“老丘八,大概是因为语文学得不好吧。”
法尔希德自杀的次日,青鸟号再度掠过桑谷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