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赐下嬷嬷是一件荣耀的事,可为什么,这人是让盛兮颜带来的。
马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这是奴婢的腰牌。”她掏出了慈宁宫进出的腰牌向她展示了一下,“是太后让奴婢来的。”她说谎说的半点不憷。
马嬷嬷挺直了背脊,下巴微抬,仿佛用眼角斜着在看人,哪怕面对的是一位侯夫人,她也是一副傲慢的样子,一点也不似在盛兮颜面前这般谦卑。
娄氏不由有些畏缩。
岭南那地方,正经的勋贵少,娄氏高高在上惯了的,可面对马嬷嬷这挑剔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太对。
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太后说了。”盛兮颜笑眯眯地说道,“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马嬷嬷。”
娄氏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腰牌是真的,马嬷嬷的通体气度,和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明显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再说了,盛兮颜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假传太后口喻吧?
难道京城里头的规矩和他们岭南差别就这么大?
还没等她想明白,盛兮颜又道:“夫人,我想去见见太夫人。”
娄氏想说太夫人正在午睡,盛兮颜就已先一步说道:“太后她老人家也挺挂念太夫人的,让我来替她瞧瞧。”
盛兮颜明晃晃的拿出了太后当幌子。
她笃定娄氏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宫,至于以后,娄氏怕是也没有以后了……
安平侯府刚来京城,又没有亲眷在朝中为官,确实不太知道如今宫中对镇北王府,尤其是对这位盛大姑娘的态度,闻言也只好应了:“盛大姑娘请随我来。”
娄氏领着盛兮颜去了太夫人的荣福堂,堂屋门上,依然挂着一把重锁。
娄氏又为难地说了几句“怕太夫人会走丢”之类的话,让人开了锁。
堂屋里,太夫人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与世隔绝,这木木呆呆的样子,让盛兮颜委实有些心酸。
这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十几二十年的光阴。
“太夫人。”盛兮颜掩去眼底的郁色,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我来瞧您了,您今日觉得身子如何?”
盛兮颜朝马嬷嬷使了个眼色,马嬷嬷打了个激灵,立刻就懂了,板下脸来说道:“夫人,这是您府上太夫人的居所?”
娄氏的注意力被她引开了,连忙道:“是,是啊。”
“没规矩,真是太没规矩了。”马嬷嬷板着脸,不快地说道,“以太夫人的品阶,这院子的布局也太没规矩了!”
“夫人,请您随奴婢过来。”
马嬷嬷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娄氏被她唬了一跳,自然而然地就跟了出去,马嬷嬷指着院子里的苍松质问道:“怎么能在太夫人的院子里种枯萎的苍松,还有……”
马嬷嬷对着院子指手划脚,各种嫌弃,只差没直接怼到娄氏的脸上。
娄氏被训得有点懵,只得不停陪笑。
马嬷嬷不快地说道:“还请夫人把院子里头的人都叫过来,这侯府的规矩,真是奴婢这辈子看到的最糟糕的,您这府啊,但凡让人瞧了,必要闹出笑话不可。”
她口称奴婢,又半点没有把在娄氏放在眼里的态度,言谈举止间轻易就压制住了娄氏,娄氏唯唯应诺,赶紧让人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叫来了。
她的心里慌极了。
本来在岭南的时候,院子里头她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哪有这么多的规制。
难道苍松是不能种的吗?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把盛兮颜一个人留在了堂屋里。
盛兮颜关上了门,她看着太夫人,放柔了声音,浅笑道:“太夫人,我是楚妩的儿媳妇,您还记得我吗?”
“让我检查一下您的头好不好?”
不需要她多言,昔归就乖顺地退到了门口守着。
盛兮颜过去后,单膝半跪在罗汉床,双手覆在太夫人的后脑上。
太夫人没有动,也没有挣扎。
照盛兮颜的估计,太夫人这伤至少也有十几年,表面的伤口肯定早就已经长好,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只能靠手。
她放慢了动作,拇指使出巧劲,在她的后脑勺一寸一寸地轻轻按压。
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喃喃自语:“是这里了。”
她的指下是一处凹陷,按下去的时候,远比周围的脑壳有些软。
她判断的没有错,太夫人是因为后脑勺受到过撞击,才会导致淤血阻滞,以至于神情不清。
这样的话,行针的穴位可以稍微变一变。
上次盛兮颜所找的穴位是为了能够激起太夫人短暂的神智,而现在,则可以以清除淤血为主。
只要能够清除了淤血,还是有机会可以恢复的。
就是这机会比较渺茫。
“昔归,你仔细盯着。”盛兮颜低声说了一句,就跪坐在了罗汉床,从针包里拈出了银针,飞快地扎进了天灵,又细细地捻了数息。
她聚精会神,没有再理会外界的种种。
这一套针法,依然只有七针,盛兮颜并不似从前下针这样的快,而是又缓又慢,就连呼吸也随之变得极其的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