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论起来,太后也就五十上下,素来也是保养的极好,现在看起来,她不但头发白了有一大半,而且,脸上也多了好几条皱纹,纵横交错,她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看着就像是已经有六七十岁了。
“母后,您好好养着,你的病会好……”
皇帝的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安慰她几句,谁知道,太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打断了他的声音。
“皇帝。”太后艰难地发出声音,质问道,“你是想要杀了哀家吗?”
她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皇帝都中风了,她为了小儿子考虑也没什么不对,而且,又不是要夺位,只是一个摄政王。没想到,皇帝竟然为此要杀她。
被带到太庙来后,太后最初也只是气,气皇帝不顾母子亲情,直到,她知道皇帝要杀她的时候,怨气逐渐就沸腾了起来,变成了怨恨,压都压不住。
皇帝微微一叹。
他曾是想让萧朔杀了太后,可是,终究是母子,他还是没能狠下心,现在太后为此竟要怪自己?
是太后和秦惟先对不起他啊!
皇帝摇了摇头,一脸的难以苟同。
皇帝皱了下眉,屋里的熏香实在过于腻了些,闻着让他有点晕沉沉的,他不想多待了,就道:“太后。你想见朕,朕来了,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若是你没有要说朕就走了。”
太后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想见皇帝,但见不着,他们说,已经去给她递过话了,皇帝不愿意来。
皇帝是眼睁睁地要看着她受尽折磨。
直到现在,她病得快死了,才等来皇帝。
“皇上啊。”太后放软了声音。
她见皇帝一面太不容易了,她快要死了,她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恪儿啊,你是不是想要哀家死。”
恪儿两个字让皇帝的心头颤了颤。
这是他的小名,自打他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明明是和先前一样的意思,这会儿说来,反倒让皇帝的心里有些复杂。
皇帝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他想着,若是太后肯说上几句软话,愿意服软,他可以把她接宫去,与以前一样,让她得享太后尊荣。
“那么惟儿呢。你想要惟儿去死吗?”太后的声音极尽悲哀,双手用力抓住床单。
皇帝没有说话。
这种态度就像是一种默认。
太后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恪儿,惟儿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太后的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她本就憔悴的面上,更显凄哀,“哀家这辈子就生了你们三个,你们都是哀家的命根子。惟儿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当时太医都说养不活,你就天天过来哀家宫里看他,还亲手为他抄了经书祈福。”
太后几乎已是强虏之末。
她本来就因为十全膏几近衰败,也就是用补药强拖着,现在一染上时疫,就是病来如山倒。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点儿潮红,有如回光反照,她如今强撑着一口气,说到底,也是为了秦惟。
太后的眼睛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嘴里还轻轻说道:“惟儿六岁的时候,先帝带你们兄弟去冬猎,你和他们失散了,又被恶狼追,是惟儿找到的你,他说,你们是兄弟,他能感觉到你在哪儿……”
“先帝驾崩后,你在登基前,曾对惟儿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好好待他的。”
“你们嫡亲的兄弟。”
“恪儿,你忘了吗。”
皇帝的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有些事,他确实已经淡忘了。
如今听太后提起,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也不免有些唏嘘。
曾经,他也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他子嗣艰难,也曾想过,若是真的没有福份再得一皇子,日后可以把秦惟的儿子过继过来。
只是……
他们还是越来越生份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终究还是说了一句:“母后,朕可以答应你,不再去为难秦惟。”
秦惟若是安份的话,那就圈一辈子吧,他可以不要他的命。
让他在王府里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太后的心中一喜,她强撑着用手肘支在榻上想要爬起来,热泪盈眶道:“恪儿,母后知道,你不是那么心狠的人。母后知道……”
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母后,您好生休息。您的病会好的。”
“哀家不会好了。”
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太后急切地说道:“恪儿,你能不能再答应哀家一件事。”
皇帝应了:“母后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