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见柏腾。
手忽然被人握住,李锦程抬头,看见姐姐红肿不堪的眼睛,满是泪渍的脸。她好像很伤心,此刻却是笑中带泪,哑着嗓子说:“弟弟啊,都熬过去了......我们终于能好好生活了。”
他蓦地红了眼圈,膝盖蹭着地跪到姐姐面前,给她磕了个头。
出完殡回去,那些亲戚扯下的不是孝衣,倒像是人皮,露出吃人的鬼怪。
桌上摆着饭店刚刚送来的席,有鱼虾猪肘,上百块一瓶的白酒。他爸爸估计活着的时候,一年都吃不上几顿这样的饭。
李锦程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回了房间,关上门也阻挡不住外屋饭桌上的笑声。
他拿过床头的外套,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纸,一角还卡在拉链缝隙间被扯去半块。
得知父亲死的时候他没哭,下葬的时候他没哭,别人指责他是白眼狼的时候,他也没哭。
可现在眼泪却毫无征兆的砸在纸上,水蓝色的字迹模糊成一团。
李锦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把抄着诗歌的纸抚平。
外屋酒桌热闹至极,笑声接连,鼓掌不断。
这扇门轴蛀锈的破木门拦不住聒噪喧闹,而心里的门为李锦程过滤所有丑恶。
他盯着那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忘了眨眼,涩了眼眶。
在吵闹声的遮掩下,他把那节诗,慢慢地读出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指腹轻轻摩挲纸上的这句诗,李锦程抿得唇泛白,左脸的酒窝愈发得深。
李锦程将手放在左胸前,抬头盯着墙上的钟。一分钟倒计时,数着自己的心跳。
“20......60......100......115......”
记不清多久以前,他曾看过一则生活医学小贴士。
人正常的心率为每分钟60次到100次。
如果运动后,或者运动过程中上升到100次以上,是正常生理反应。
他此刻没有运动,心脏也健康。
心率过快的唯一原因是......
他喜欢柏腾。
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而是男性对男性之间的爱慕。
他想念柏腾。
他爱柏腾。
奇怪的是,在李锦程真正地想明白这一瞬间,他的心情没有慌乱,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
甚至脸上的温度都没有升高,心里一片坦然开阔。
认识柏腾,喜欢柏腾,爱上柏腾。或早或晚,或长或短,一切都顺理成章,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