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严点。”老罗很是认同,“食品厂刚开的时候,哪个不是一身干劲儿,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你看看现在,面包面包发酵不好,饼干饼干能烤糊。”
老罗问夏芍:“知道他们怎么考的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过一嘴,真的假的都不确定。反正我来厂子就是来干活的,把本职工作做好了,就算厂里不考核,我以后还想转正。”
夏芍长得本就乖巧,这话说得又有几分是真,老罗和方科长都没怀疑。
夏芍紧接着还问:“咱们单位会辞家属工吗?”像是不太放心,想再确定一下。
“辞过,什么活都不干,单位还白养着他们?临时工又不是正式工,辞就辞了,没那么些麻烦。不过像你这样认真工作的同志,单位肯定不会给你开除。”
方科长鼓励了她一句:“好好干。”才放她回去。
老罗端着缸子看她走远,沉吟,“考核这个法子不错,咱们单位也可以搞搞。”
“你还真想搞考核啊?”方科长不管生产,没他那么大脾气。
“为什么不能考?”老罗说,“车间那几个关系硬的我不能动,家属工还不能管了?再说核算员那种计工时的活,谁干都无所谓,生产线上有人不干活,不是耽误事儿吗?”
老罗一锤定音,“别的车间我不管,反正我们车间,我得和上面说说。”
夏芍回去的时候,下一轮的面还没醒好,大家都在车间里休息。周小梅一见她就哼了声,“又去拍马屁。不就是会写两个字儿吗?一天天到处送,不知道怎么显摆好了。”
“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去送。”夏芍表情不变。
倒是周小梅被她噎了下,“谁稀罕?上赶着巴结什么啊?人家又不能给你转正。”
是不能给她转正,可职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夏芍没再理她,抓紧时间休息。因为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今天又是没能提前下班的一天。
享受了一个多礼拜提前下班的日子,同事们对此也有不满,有意无意孤立了周小梅。
晚上夏芍和陈寄北一起回家,陈寄北又发现她在揉手腕,皱眉,“最近任务很重?”
“还行,过几天应该就能好了。”
夏芍自觉能解决,没和他多说,“小黑板上有你名字,是不是家里又寄信了?”
陈寄北看她进了警卫室,笑着跟打更的大爷说话,脸色有点冷。
很快夏芍就出来了,“是表哥的邮包。”显然有些意外,“表哥怎么想起来给咱们寄东西了?”
陈寄北没说什么,接过来用左手拎着。
到家后他把邮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套衣服:一套布拉吉,一套夏天穿的男式短袖。
“表哥给咱们买的?”夏芍有些意外。
陈寄北对新衣服没什么兴趣,直接把布拉吉递给她,本想将另一套收进箱子,看一眼夏芍,又停住了。
夏芍没注意,已经将布拉吉抖开。
布拉吉是个音译词,俄语连衣裙的意思,在五六十年代的东北十分流行。到了那十年,短暂收起来过一阵,改革开放后又重新复苏,直到九十年代。
陆泽同送这条颜色比较素淡,小碎花,很衬夏芍的气质,款式也是正宗苏式的。
布拉吉流入国内后,袖子被改成了更朴素的半袖,原版布拉吉却是泡泡袖。泡泡袖泡泡裙,露出半个手臂和小腿,有的布拉吉腰上还有裙带,在这年代绝对很时髦了。
夏芍拿着在身上比量了下,长短很合适,就是宽松了点,不适合她这种小骨架。
“我找对门孙姐帮我改一下。”夏芍去箱子里拿了一块钱。
孙清正在吃饭,见她直接把筷子撂了,“我看看。这布拉吉可真漂亮,找谁做的?”
“不是做的,”夏芍说,“寄北他表哥在省城买的。”
这年代成衣卖得少,江城的百货商店里也就有点男式背心。孙清一听说是在省城买的,又仔细看了看布料和款式,“你这个裙子褶大,得不少布料,这一条没十块钱下不来吧?”
夏芍也不知道,但陆泽同送的,肯定不会差。
“我看这款式不错,你想怎么改?”孙清问她。
夏芍把那一块钱递过去,“改合身一点就行。”
孙清哪里肯要,“都是邻居,随手的事,给什么钱?”
话刚说完,就听到坐在炕上吃饭的姜百胜咳嗽了声。
孙清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吃酱吃咸了?”
她倒没觉得姜百胜是想让她收钱,他们家人都不贪财,要贪,早没多少人找她做衣服了。
见夏芍也看了过来,姜百胜黑脸上有些发红。
大概是一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他憋了半天,“这小葱蘸酱好,你给小夏送点。”
小葱?
孙清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那根一直在酱碗里戳啊戳的小葱,终于明白过来。
“你等我一下。”她去院子仓房,抱了一大捆小葱出来,“我爹自己种的,你拿去吃。”
夏芍都被她塞懵了。
不是她来找人改衣服吗?怎么被求的那个反过来要给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