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北却沉默了,一直到回家也没再说什么。这反应,可能他今天一反常态说这么多,不仅仅是因为李宝生,只是他不愿意提,夏芍也不好一个劲儿追问。
这事儿发生在下午下班后,正是买菜的时候,看到的人绝对不少。
第二天夏芍去上班,牛亮这个八卦的搬运工都知道了。只是夏芍来的时间还短,又和李家没什么往来,大家八卦归八卦,却没一个人想到那被拖了四年的姑娘就是她。
周雪琴也不知道,不然以她和夏芍的过节,早过来嘲讽夏芍了。
不过晚上夏芍去蔬菜商店,倒是有人猜了出来,“昨天他们说的那个姑娘就是你吧?”
当初给她指过路那位阿姨目露同情,“我说你既然是来投奔亲戚的,怎么连个地址都没有。这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不想娶就不娶,拖着干什么?这不坑人呢吗?”
老阿姨义愤填膺,倒弄得夏芍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当初没跟人说实话。
不过老阿姨显然不在意,还安慰她:“你别听他们瞎说,我看你那对象挺好,长得一表人才,还会疼媳妇儿。你看看那么多买菜的,有几个家里男人跟着来了?”
夏芍一开始也以为陈寄北接她是顺路,后来才发现从土产公司到食品厂,还要绕半个圈。
也是她刚来江城,不熟悉各个单位的位置。她就说怎么每次看到陈寄北,郭姐都笑得那么暧昧。
她保持着新媳妇儿的腼腆,问那阿姨:“今天都有什么?”
阿姨立即压低声音,“今天有猪下水,不要票,你看看要不要买点。”
夏芍看了看,发现猪肝还挺新鲜,买了点回去熘肝尖。
老阿姨一边帮她装,一边又感慨:“可怜了程经理家闺女,多好一个姑娘,这不是掉进火坑里了吗?这要是李家不签字,拖着不离婚,她可怎么办哟?”
“会离的,程经理肯定有办法。”
夏芍可不信那么雷厉风行又有成算的一个人,会考虑不到这些,搞不好还有什么后手等着。
夏芍又买了点新鲜辣椒,回家熘肝尖去了。江城另一头,李家却连饭也没有心思做。
昨天李宝生顶着一脸伤回来,可把田翠芬心疼坏了,抱着儿啊肉啊地哭,“就算他心里有气,骂两句就得了,也不能这么打啊!敢情不是他自己生的,他不心疼!”
李常顺本就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一听更烦,“你能不能闭嘴?这是我打的!”
一听说是李常顺打的,田翠芬反而把嘴闭上了,“那这事儿成了没?”
她知道李常顺也喜欢儿子,不比自己少疼半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这个手。
谁知李常顺闻言,竟然没吭声。
田翠芬急了,“你倒是说话啊!”连番追问,李常顺突然整个人颓丧下来,“完了,全完了。”
两人结婚也有快三十年了,上回田翠芬见他这样,还是刚解放那会儿。当时生意不能做了,账房没的当了,李常顺每天下地累得要死,却挣不回来几个工分。
因为实在养不起家里几个孩子,大闺女招娣才十五就嫁了,换来的口粮供全家吃喝,二闺女带娣也只留到十六。当时村里人都笑话,说他们家靠卖闺女活着。
可没几年,他们家老李就来东北当了会计,他们这日子也缓过来了。
田翠芬咬咬牙,“还真以为他想结就结,他想离就能离:既然他们家给脸不要脸,还这么作践人,咱们也不用求了,拖着不签字,看他们怎么离!”
这年头少有离婚的,更别提离婚打官司了。
哪怕到了几十年后,如果夫妻双方有一方坚决不同意,想离婚也没那么容易。除非有出轨、家暴的确凿证据,不然只是感情破裂的话,法院都是以调解为主。
田翠芬说这话,就是打定主意拖着程家,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事儿当众闹出来的影响,第二天早上她一出门,就发现对门老王婆跟另几个邻居在背后讲她。去市场买个菜,也总能收到异样的目光。
没到中午,李来娣更是哭着跑了回来,说她去学校拿毕业证,有人说她家一家子白眼狼。
“被人说几句有啥大不了?又不能少块肉。”
田翠芬当初悔婚跟了李常顺,也有人议论,后来见她过好了,还不是上赶着巴结?
谁知当晚李常顺回来,脸色比昨天还难看,“上面要查我这几年做过的账。”
第44章把柄我、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改革开放以前的各单位,想贪污点钱还真没那么容易。
就算厂长、书记要提一笔钱,都得经过会计和出纳,至少三个人签字才能提出来。
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只要是人在执行,总有可钻的空子。比如供应科出去采购,销售科出去销售,都有不同程度的吃回扣,只看能不能把账做平。
田翠芬一听脸就变了,“程正岳要整你?”
“他要查就让她查。”李来娣还在一抽一抽地哭,“反正我爸又没干什么,看他能查出来个啥!”
李常顺和田翠芬望着她,都没有说话。
李来娣愣了,“怎么了?难道我爸做那些账真有问题?”
这话能直接说吗?田翠芬觉得她蠢死算了,“你瞎想什么呢?你爸那些账肯定没问题。”
“那你们紧张什么?被程文华她爸吓破胆了?”
“他今天查一次,明天查一次,你爸还工不工作了?外人听了又会怎么想?”
李来娣一想也是,“那怎么办啊?他是经理,想整我们还不容易?”
说到这又忍不住抱怨:“你们就知道向着我哥,也不管管他,要不是他惹祸,家里能摊上这些事?本来好好的,等我毕业就能给我安排工作,现在倒好……”
听她张嘴闭嘴自己的工作,田翠芬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