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不觉得枯燥,现在却觉得了。
正如之前他没想过不走仕途是什么样,但如今……却有了新的想法和选择。
不就是边塞么,不就是江南么,谢明蕴喜欢的,他以后也会喜欢。
月光清晖洒在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衣袍,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后来谢明蕴在他怀里睡去了,容淮安抱着人送回床上,从公主府离开。
三日后,二月初四。
皇帝在早朝上,正式下圣旨昭告天下禅位于太子谢明则。
这件事在朝堂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没人想得到皇帝今年身强体壮,竟然在这会就起了禅位太子的心思,臣子们心中心思各异,面上却都毫不含糊地跪下山呼万岁。
新帝定于二十初十祭天酬神登基,圣旨已下,满朝上下都忙着太子登基的大事,六部忙的不见人影,谢明则也没了时间来公主府,宫里更是人人不得闲。
猫在慈宁宫的太后顿时也不装病了,一脸欢喜地去了东宫见谢明则,虽然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但回来谢岚形容说皇祖母近来脾气温和多了。
“这些天有时候皇叔和我爹爹也入宫陪陪她,许是人慢慢老了,生了一场病又加上那件事,她没之前那么凌厉了。”
谢岚絮絮叨叨地说着,谢明蕴笑了笑,却心知肚明太后未必是因为老了所以仁慈了。
是因为如今在位的不是她儿子,这几个孙儿孙女她又没少为难,如今有心想缓和关系。
“不过说来这满朝上下都忙的不行,怎么你家太傅倒每天悠闲地往你这跑呢。”
谢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谢明蕴瞥了一眼在一旁软榻上慵懒闭目的容淮安,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她和容淮安的这三月教习时间已过,当时她看皇兄的意思,日后国相的位置是为他留着的,虽然不知道为何如今还没下圣旨,但想必他也不该这么清闲才是。
谢明蕴张口想问问他,但转念一想,等当了国相这人以后有得忙了,也许是想趁着这几天多陪陪她。
想到这,谢明蕴瞥了一眼谢岚。
“这不是挺好的,我巴不得他每天这么清闲陪着我。”
谢岚翻了个白眼。
“没出息。”
谢明蕴不问,容淮安也不说,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陪着她腻在公主府,不管谢岚来,还是徐盈来,再或者谢明则抽空来一趟,看到的都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
腻到最后谢明蕴都好笑地看着他。
“每天来公主府你不累么?”
容淮安摇头,把玩着她的手指,轻轻在指尖落下个吻。
“陪着你怎么会累。”
“那你就没别的事忙?”
容淮安又摇头。
“没有。”
这下谢明蕴更加心安理得地粘着人。
时间一转来到二月初九,在这一天之前,容淮安没来公主府。
“您去看看吧,家主已经着人来喊您第五回了。”
下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容淮安终于在侯夫人死后,第一回踏进了容家。
当时皇帝的圣旨下来,容家主被撤掉了侯爵位剥夺了权力,底下的分支和宗族族老每日都来容府对他冷嘲热讽地施压,他后院的小妾们瞧着他没了前途,跑的跑散的散,偌大的容家没过一个月,便已经树倒猢狲散,变得清清冷冷的。
他不用上朝,脾气越发暴躁,总觉得府中的下人虽然恭恭敬敬地伺候他,但是其实心里也是瞧不起他的,于是容家主每天都在自己院子里大吵大闹,脾气暴躁地喊打喊杀,终于成功地在第八天把自己气倒在了病床上。
这一病不打紧,底下的大夫竟然探出他身体里早就被人下了毒,这慢性毒虽然发作的慢,但一发作就浑身疼痛难忍,身上开始起红疹子,越挠越痒,慢慢地又溃烂,他这一气把这足还差三个月才发作的毒一下子就气的提前发病了。
病来如抽丝,他病倒在床上,连走路都困难,身上的红疹子几天之间就起遍了满身,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皮肉溃烂,在冬日里甚至也吸引些虫子,他的院子连下人都不大愿意进了,一日三餐都是下人扔在他门口吃的。
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忠心的侍卫陪着他,这回也是他将容淮安叫了来。
他站在屋子里,满院难闻的恶臭味没让他皱一下眉头,看着不过半个多月就在床上瘫倒不能动的容家主,神情连一丝变化也无。
“容家的家业,本身就是要交给你的,你为何不选择听话地回来继承,还要跟……咳咳……跟我作对,非要把容家的权都交到别人手里,甚至跟着他们一起瓦解容家?你可知道这是你母亲的心血?”
容家主怨毒地看着他。
近些天宗亲的人每天来对他冷嘲热讽,话语里难免有怨怼,怨怼他堂堂侯爵保不住容家的权。
“我母亲泉下有知,若是看到了容家如今的样子,也会支持我的。”
“你真是翅膀硬了,我这一辈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种。”
容家主气血翻涌,却再也不敢乱生气,瘫在床上大喘着气。
也不止这一个,他生的三个儿子其实都不如他的意。
也就小儿子听话讨巧些,最后却还被他拉着挡在了身前死了。
“都怪这个贱人,她自己死了就算了,还想拉上我一起。”
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他跟这贱人同床共枕好几年,都不知道她竟然有这胆子给他下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