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霖以为她会不满,会委屈,甚至难过流泪。他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但目前的局势不能再拖了,不然他也不会来难为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许容辞听了之后很平静,并没有任何委屈的表示,她只是看着他问:刘氏也愿意吗?
顾宗霖点头:她能有什么不愿意。
许容辞挑一挑眉。
看来刘氏也是个蠢货。既然同意儿子记在嫡母名下,就应该日日上香祈祷嫡母长命百岁才对,她居然一副巴不得她明天就死的样子,真是脑子进水。
不过就算刘氏现在反悔,真的去求神拜佛,也已经太迟了。
许容辞感觉一阵胸闷,有些透不过气,又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声音越发虚弱了:侯爷你要做的事,我从未阻拦过,这次也一样,咳咳
顾宗霖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开始不痛快,他站起身:既然你同意了,我就着人去办。
许容辞仰头看着他,心里的话还是说了出口:侯爷,您知道当初的事不是我做的,对吗?
顾宗霖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许容辞看他这种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原本半抬起的身子重新躺了回去,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我说句,咳、说句实话吧,您把二少爷记在我名下不仅害了他,还会让您自己骑虎难下。
顾宗霖还没从她刚才的话里恢复过来,没有答话。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看上去不比之前严重,但这次怕是真的不好了。您将来有了继室,未必不能生个真正的嫡子如此,让二少爷如何自处呢?
顾宗霖这才回过神来,不由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话,太医今天就会过来,刘氏我也已经敲打过了,你何苦自己咒自己呢?
许容辞苦笑了一声闭上眼,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好生养着,族谱上已经改过名字了,等你好些了就叫阿崇来给你敬茶。
说完,顾宗霖转身要走,却感觉被拉了一下,向下一看,却见许容辞苍白削瘦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的心重重的一跳:你
侯爷,不管我今后是死是活,好歹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份上,答应我一件事吧。
顾宗霖瞬间平静了下来:你说说看。
我这一辈子,挂心的人就一个半,我母亲是一个,庶妹算半个现在我母亲已经去了,我妹妹虽说是庶出,到底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求您能时时照看,只求能让她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看到顾宗霖点头,她的手就慢慢松开了:侯爷慢走。
顾宗霖停了一停,大步走了出去。
许容辞仰着头,两眼无神的看着上方,刚才短短的对话就将她的体力消耗的一干二净,她其实想多说几句,不管跟谁都好,可是身体却已经虚弱到极限了。
感受着越来越困难的呼吸和沉重的动弹不得的身体,她甚至觉得整个世界寂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长时间的刻骨的寂寞折磨得她想要发疯,偏偏自己的身体连发疯都做不到,眼睁睁的感受到死亡的滋味真是糟透了。
为什么是我呢?许容辞不禁自问,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人是我呢?这一辈子从没有主动害过人,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尽可能的让身边所有的人满意,上敬父母,关爱小妹,照顾夫君,孝顺公婆,又有哪里做错了呢?
她苦笑了一下,手下意识抚上了平坦的小腹可能真的有一件事做错了,如果不是,好歹有个孩子陪着自己呢,不至于要一个人在孤独寂寞里死去。
淡淡的悔意涌上心头,她在那一点点的不甘里,轻轻闭上眼睛
第2章重生
容辞确定自己已经死了。
脱离了虚弱到极致的身体的束缚,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但她实在太怕寂寞了,她希望死后的世界能热闹一点,最好有一群小孩子的笑闹声,而不是现在这样,死寂一片。
慢慢的,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好像开始迅速的回顾自己的一生。
一会儿好像被人整个抱在怀里,眼前模糊一片,隐约听到身边的人惊喜的笑声:夫人,这就是咱们的女儿,名字嘛这一辈儿的女孩儿从容字,《礼记冠义》上说: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颜、辞就叫她容辞罢,小字就叫颜颜,这是咱们的颜颜。
她蓦然明白了说话的人是谁,还没等她伤感,场景就变了。
这次她正跪在地上,喉咙撕痛,满脸泪水,入目是一片满眼的白色,周围皆是一片哭声,其中最尖锐的来自于她的母亲,母亲温氏趴在黑色的棺木上,哭的歇斯底里,状若癫狂,她嘶吼的哭着:你好狠的心呐就这样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又能去靠谁!
容辞低下头,泪水不断地滴在身前小小嫩嫩的手上这一年,她刚满六岁。
场景又变了,这次她跟着几个姊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她们争相向外窥视,三姐许容菀指着厅上一人悄声道:看见了没,那个长的最英俊的,就是恭毅侯家的二公子,他是这一批青年中最出众的,还没及冠,就已经中了进士了,还是一甲的榜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