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达立刻抬头,满怀希冀道:“你也没过一米八?”
“哦那没有,”
贺止休刷一声摊开手中卷成空筒状的体检纸,只见身高栏上赫然写着187.6。
从字迹末尾突兀的小圆点上来看,大概前去检查的医生也在惊叹现在的青少年可真是有够能长得。
“我记得暑假那会儿我粗略一量应该还有188.6,没想到这才过去半年,居然矮了一公分,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呀,”
贺止休无比唏嘘地卷起体检单,在宋达与周遭三班男生的敢怒不敢言的怒视中转移目光,用手肘捣了捣身边的路炀,“你多高呢同桌?”
路炀正倚着球框闭目养神。
四面八方喧嚣嘈杂,头顶指挥的广播萦绕不绝,他却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般,任凭贺止休如何疑问作怪也八风不动。
“对啊你多高啊路炀,”
宋达捡起体检单也颠颠地蹭过来,见路炀毫无反应,伸手就要去拿他手中的体检单一探究竟。
然而指尖刚触到,上一秒还无动于衷好似五感尽闭的路炀陡然掌心一拢,极其巧妙地躲开了宋达的手指,将体检单往衣兜中一塞。
“一米八,”少年终于睁开双目,球框将日照劈成两半,落在脸上形成惹眼的一暗一明,黝黑瞳孔中是镜片也没能掩盖的困倦。
他冷淡斥道:“往前滚,后面的人要揍你了。”
只见宋达前方已然空出半米多长的空档,后边包括姚天蓬在内,好几人已经准备悄无声息地插队了。
宋达当即卧槽一声,什么身高都顾不上多在意,连忙回头一把揪住自己试图篡位的同桌。
路炀正欲跟上,贺止休忽地撞着肩低头:“真的一米八么?分毫不差?”
“……”
路炀冷飕飕地瞟他:“你又皮痒痒了是不是?”
贺止休忍俊不禁,贴着他耳侧欠道:“要不今晚回去你再教训我一顿?”
话还没说完,小腿先被蹬了一脚。
只见路炀眯着眼冷声警告道:“昨晚两套卷子在全部写完之前不准踏进603半步。”
贺止休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被踩了雷区的学霸已然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腺体检查被安排在了最后,因为多少涉及隐私的缘故,与其他项目不同,单独隔出了一个小间,按照各班学号进行排位,念到名字的进。
路炀好巧不巧,学号排在了第一位。
“班长你出来能不能给我们讲讲里头有啥呀,”学号排在中位偏后的武子鸣脸上难掩羞涩道:“人家还是头一回做这种检查呢,有点紧张。”
姚天蓬奇怪地看他:“那你直接问佩爷不就完了,她可是个omega,肯定没少做。”
“虽然佩爷在咱们心里是大哥级别的存在,但生殖隔离还是在的懂否?你这么问,四舍五入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旁边的许棉枫立刻正色呵斥:“我们是那种人!?”
姚天蓬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那问贺止休总不算了吧?beta对alpha总构不成性骚扰吧?还都是男的!”
“话是这么说,但alpha和beta又不一样,检查应该也不同吧?”
武子鸣拧着眉忧心忡忡地犹疑两秒,还是转过身冲路炀道:“拜托了班长,我有社恐,你出来了跟我讲讲,如果还要脱衣服的话我就、我就……”
就什么还没就出来,前方二班最后一个人抓着体检单进了教室。
队伍哗哗朝前迈去,路炀理所当然地站在了第一位。
“脱不了衣服,信息素腺体又不长肚子里,充其量也就拽个衣领,”
仗着没人监督排队情况,贺止休硬生生从队末挤至最前端,停在路炀身侧道:“别担心。”
走廊上动静嘈杂,前后两端楼梯人流来往不断,二班班长更是扯着嗓子四处找人收体检单,隔三差五就能讨来老师一句怒吼。
整栋综合楼喧哗动荡,唯独路炀格外安静地站在门前,眉眼微垂。
隔了好一会儿,他像才听见贺止休的话,缓缓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检查腺体不用脱衣服,”贺止休屈指将路炀镜框中的一缕发丝撩至外侧,垂眸对上他眼睛:“怎么,你也紧张么?”
路炀微顿,下意识别过视线:“没有。”
贺止休眯了眯眼,出乎意料地没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带着罕见的犹疑:“有个事情一直很想问你,但不知道能不能问。”
路炀感觉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须臾停顿后他再次对上贺止休视线,掩在围巾后方的下巴与颈部同时不自主绷紧。
他听见自己声音镇定道:“什么?”
一门之隔的检查室内传来脚步声,大概是里头的人终于结束了。
长风从尽头而来,卷起才拨出的发梢再次钻入镜框之中,贺止休抬起指腹准确无误地按住,掌心滚热的温度与路炀被风吹得微凉的脸庞形成明显反比。
他微微凑近,隔着捎带划痕的镜片,眼错不眨地对上路炀眼睛,几乎低语道:
“……你其实没有近视,对么?”
路炀一怔。
就在这时,身后门板咔哒一声被拉开,二班最后一人拎着体检单迈步而出,生活老师抱着花名册拔声喊道:
“都给我安静!几个班下来就你们最吵——都我按学号排好啊,第一位路炀到前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