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平哽咽着点点头,心头悲急交加,忍不住滑下来几行清泪,倾身扑入徐颢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徐颢拂了拂她的鬓发,喃喃念道,县主和裴国公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迷雾重重。
谷地周边,紫色烟雾环绕,浓雾接天连云涛,将广阔的天际映出一派紫光。
雨势转大,迷雾更浓,日光被层云遮蔽,卷雾漫出山楹,谷中晦暗难明,空留遍野的郁迹苍苍。
裴勍策马疾行,穿过遮天蔽日的紫色浓雾,终于抵达谷中。身下的高头骏马吸入毒瘴,终于轰然倒地,晕死过去,裴勍果断弃马,飞身落地。
眼前雨幕如织,坠如银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裴勍不多停留,扬手拔了腰间佩剑,自荒烟蔓草中劈开一条路来,男人龙行虎步,一边前行,一边疾呼着爱人之名。
阿晚
阿晚
猎场一路向北,苜蓿草遍地丛生,那兔儿一路跑,一路吃草,薛亭晚寻着它来到迷雾谷中,一抬眼,才发现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想沿着原路返回猎场,却发现谷地周围紫雾丛生,毒瘴刺鼻。
薛亭晚曾听闻,猎场北部有一迷雾谷,降雨则毒瘴生,雨停则毒瘴消,眼下她迷了方向,又恰逢天下大雨,只能等着雨歇雾散,才能安然无恙地出谷。
望着谷地四周紫雾蒸腾,薛亭晚心中惴惴不安,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寻了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抱着兔儿坐于树下躲雨。
阴雨凄切,气温骤降,薛亭晚缩成一团,正冻的瑟瑟发抖,忽然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侧耳仔细听了片刻,才展露笑颜,抱着兔儿冲出雨幕,淳郎!?
淳郎?是你么!
裴勍闻言一怔,循着声音大步上前,果然看到美人儿正抱着兔儿,静静立在雨幕之中。
她鬓发有些凌乱,裙衫上也沾了草屑和苍耳,偏偏芙蓉面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意因见了他,一腔恐惧都消弭于无形,全变成了安稳妥帖。
他薄唇紧抿,一张俊脸沉的能滴墨,压抑着心头隐怒,朝她大步而来,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薛亭晚!不过是一只兔子,也值得你纵马数里,只身前来!你知不知道这迷雾谷有多危险、有少人曾葬身此地!
方才他穿过紫色浓雾,一路入谷,雾中影影绰绰,皆是骇人的森森白骨,他不敢想,不敢看,提心吊胆,担惊忍怕,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裴勍俨然是气急了,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他怒声渐沉,嗓子里勉强挤出喑哑的声线,
阿晚,你若是出了事,叫我
叫我可怎么办。
薛亭晚劈头盖脸挨了一通训,心中又委屈又自责,目及四周天际的紫雾毒瘴,更是一阵后怕。
她噙着泪光,扑到面如寒霜的男人怀里,攥着他的衣襟,哽咽难言,这是淳郎送我的兔子我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来寻了
他担心她孤身一人身处谷中,义无反顾为她涉险。此时见她毫发无损,才平息了心头的担心和惊怒。
他收了一身凛冽戾气,垂眸望着怀中之人,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声线温润低沉,阿晚,不怕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身陷险境。
薛亭晚伏在他的颈窝处,嗅着男人身上的冷冷松香,一颗心才缓缓平静下来,美人儿泪盈于睫,贝齿咬着樱唇,重重点了点头。
雨声淅淅沥沥,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细细密密的雨幕,两人紧紧相拥,立于荒烟蔓草之间,眸中心中只有彼此一人而已,全然忘记了纷纭外物、人世凡愁是为何物。
迷雾谷中,脉脉秋霖骤然转急,渐成倾盆大雨,瓢泼直下,一丝云歇雨收的兆头也没有。
两人离了草地,行了数百步,果然在丘陵起伏之间寻到一处破落寺庙,勉强可以做避雨之所。
这寺庙中无一僧人,想必已经移禅别处,庙内年久失修,仅有的两间窄殿,其中一间屋梁已经坍塌零落,无法容身,另一间供着一尊斑驳的观音法像,尚能落脚。
外头瓢泼大雨不停,草木山石皆被淋得湿透,庙中虽然蒙着灰尘蛛网,好在还剩下几从枯木枝丫,并一把蒙尘的油纸伞,堪堪应了这大雨之景。
因着今日围猎,随身带的物件儿齐全,此时身在荒谷之中避雨,正好派上用场。
裴勍自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干柴,生出一丛烈烈篝火,又脱了身上的掐金满绣的披风,晾于火旁的架子上烘烤。
草原入夜本就寒冷,再加上外头下了大雨,更加湿冷刺骨。
薛亭晚今日出猎,嫌披风碍事儿,只穿了件月白色骑装,此刻早已经被大雨淋了个湿透,索性也脱了下来,放在火旁晾晒,只穿着一身亵衣,怀里抱着只雪白兔儿,缩在裴勍怀中取暖,男人怀中暖融滚烫,倒也不觉得寒冷。
方才她在迷雾谷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因失了方向,满心慌乱,手腕被树枝划破了道口子,竟然都没发觉,此时脱了外头的骑装,才赫然发现染着血污的伤口。
裴勍见了,掀了外袍咬在口中,从里衣上撕了条白布,浸湿了,握了美人儿的玉手,仔仔细细地擦着伤口上已经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