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慢条斯理的把儒衫穿上,又恢复了一惯的人模狗样,冰冷的眼神睨着他:“你想报官?”
陆坤不答,站起来想跑:他惧怕赵凛的眼神!
赵凛拉过他衣领,顺手把刀塞进了他手里,然后用力一推,把装死打算偷袭他的一个黑衣人捅了个对穿!
温热的血渐了陆坤满脸,他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
赵凛嗤笑:出息!
“你也杀人了……报官,我们两个都得进去。”
陆坤:他根本就没想过报官,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别人杀他们,他们反击再正常不过。
他强装镇定把刀丢了,咽了咽口水,道:“快找马去郡城,院试绝对不能错过。”
赵凛也是一样的想法,两人结伴往密林外走,可偏偏这个时候迷了路。他们从晌午走到了天黑,经过慢慢长夜,还是没能走出去。
陆坤有些走不动了,脱力的靠在一颗高大的树干下,问赵凛:“你方才为什么把我打晕?”他一度以为赵凛要杀他。
赵凛:自然是嫌他碍事,又不想让他听到他盘问黑衣人的话。
他不答,只坚持不懈的找出路,也不知过了过久,就在两人几乎绝望时,黑雪扬着马蹄找来了。
累瘫的陆坤神色激动,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朝黑雪走去:“赵凛,是你的马!”
黑雪喷了他一鼻息,径自走到赵凛面前停下,用硕大的马脑袋去蹭他的手臂。然后扭头往外走去,赵凛眸色微闪,抬步跟了上去。
老马识途,黑雪这种特种马也不差。
陆坤忍着腿疼,一瘸一拐的跟着,全程赵凛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好像他是个死人。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外头还是一片漆黑,雨停了下来,赵凛道:“估计我们在密林待了一天有余,我们得尽快赶路,不然只怕会错过院试。”
赵凛先上了马,回头等陆坤上来,然而,他迟迟不动。赵凛不耐:“你想留在这?”
陆坤拧眉,伸手:“拉我一把,我腿动不了了。”他腿骨折加上逃亡,一夜的折腾已经肿胀不堪,此刻已经是强忍着没痛呼出声。
赵凛看了一眼他的脚,伸出右手,拉住陆坤的那刻,他手突然泄力,险些把陆坤摔了。
陆坤本以为他是故意的,不想他扯了扯嘴角道:“右手好像也不能动了。”他不以为意,换了一只手拉他上马,“咱们两个一个天残一个地瘸,伤得倒是对称。”
陆坤:“别和我比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赵凛大喝一声,黑雪嘶鸣,绝尘而去。
四周景物风卷残影,路上即使再颠簸,陆坤始终背脊僵直,不敢靠近一身血腥气的赵凛。他方才挥刀砍人的模样太渗人了,陆坤对他的惧怕还刻在骨子里,一时间挥之不去。
光影轮换、风尘迭起,天空现出雾蒙蒙的白,直到到了江宁郡城门口,两人下了马准备进城。城门口处跪坐着一个六七岁的乞儿,乌黑瘦小,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爪子向赵凛讨钱。浑身冷煞的赵凛柔和了眉眼,居然从腰带里掏出三枚铜钱递了过去。
陆坤紧绷戒备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下来了。
他是还有一个女儿的赵凛,一个如同他一样有软肋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陆坤深吸一口气,往城门口走去,然后就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路引呢?”
路引?陆坤傻了:他的路引、科考凭证全在书童那,而书童跟着秦正清走了。
他回头看向赵凛,赵凛很镇定的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的路引,路引之下是科考凭证。
当时这么混乱的场面,这人怎么还记得带这个?
院试头炮已经响了,陆坤整个人都快疯了: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大哥,通融通融。”他指着赵凛道,“我和他是一起的,都是来参加院试的,路引被我书童带进去了,您就先让我进去,等考完必有重谢。”
士兵不为所动:“院试是大事,几个县的考生都聚集在此,没有路引就是不能进。”万一出了事他担待不起。
赵凛收好路引,没有丝毫同窗情谊的牵着马走了进去。陆坤急得跳脚,好在关键时刻,他的书童带着路引赶到了城门口。
赵凛这才好心的载着他一路往考场去。
考场外,秦正清和青山书院的一众学子都紧张的不住张望,马安担忧的问:“公子,赵公子他们会不会已经……”
秦正清呵斥他:“休要胡说,赵兄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想来,那赵家那般待赵兄,赵兄不顾念他们也情有可原,他还为此疏远了赵兄,实属不应该。
赵兄仁厚义气,不与他计较,关键时刻还救了他一命……
给他们作保的赵春喜后悔:“早知你们会遇险,应该让清之同我一道来的。”
钱大有倒是暗暗欣喜,巴不得赵凛和陆坤赶不过来,说不定多出的两个名额就被他挤上去了。
最后一声鸣炮响,赵凛和陆坤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出现,两人皆是长衫凌乱,血污加身,鬓发散开,狼狈极了。
秦正清如释重负,快步迎了上去,二人下了马,才注意到一个手缠着了绷带,一个脚绑了木棍,显然是受了伤。
脚伤了还好,手伤了要如何书写?
还不等众人细想,守门的官差已经在提醒进考场了。赵凛和陆坤只得匆匆去验了身份、搜了身,领了笔墨纸砚和吃食进入考场。
走完程序后,各考生分坐到各自的号舍里。陆坤和秦正清的号舍正好一左一右对着赵凛的号舍,老远能清晰的看见他缠着绷带的右手。
考题公布,两人都在思索,他要怎么完成考卷。
只见赵凛先是擦干净了手,拢起了乱发,然后不慌不忙的铺开纸,磨了墨,用左手沾了墨汁顺畅的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