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段家玉矿场是什么情形,不宜强攻的情况下, 只能派人潜进去了。
至于这个人选, 几人商议一番后, 决定让赵凛打扮成普通过路商旅。绕开肖鹤白的军队,迷路到其他马匪的地盘, 然后让那群马匪把人绑了卖掉。
至于县衙这边, 找个由头把林师爷打一顿, 至少让他一个月下不来床。对外就称赵县令偶感风寒, 从那十九个护院里挑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的人待在屋子里。
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临行前,赵凛把何春生叫到一边, 交代道:“若是有什么事,你可派人去找云娘子。凡是以你和丫丫的安全为第一位, 记住了吗?还有地窖下的密道,让护院继续挖, 我不在的时候, 尽量少去静王府。”
何春生点头:“知道了赵叔叔,你放心去吧, 我会照顾好宝丫妹妹的。”
赵凛拍拍他的肩,趁夜去了云娘子府上,从密道出去到达城外一里处的乱石岗。然后骑着早准备好的马,绕开肖鹤白的大军和吕勇在劈观山往南二里处会合。
临近子夜, 灰蒙蒙的天空透出几点暗淡的星辰。吕勇把马车交给他,又从袖带里摸出一支响箭递了过去:“需要救命的时候就把这个往天上放, 我看了,再困难也会救你……”
赵凛把东西收下,轻笑:“但愿用不着吧,你快走吧,肖鹤白最近急了,别被他的人发现。”
吕勇点头,迟疑的又补了一句:“你要是见到顾山长,先别说我在荆州……”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曾经的师长。
“放心,我不提。”赵凛心道,也不知那老头能撑得到他去营救吗,那倔脾气别被打死了才好。
吕勇消失在夜色里,赵凛弃了马,驾了马车往南边去。在暮色里行了不到二里路,就被流散的马匪团团围住。
呼和调笑声响起:“兄弟们,又来了只肥羊,看身量是个好劳力啊!”
赵凛故作害怕缩在车辕上,朝围住他的马匪拱手作揖:“各位好汉,各位好汉饶命啊,我只是去往荆州做布匹生意的商人,钱财您尽管拿去,别伤我性命就可。”
众响马哄笑:“瞧这么高的个子,以为会有点骨气,没想到是个软柿子。”
几个马匪下马,举着火把靠近,其中一人把他从车辕上拉拽了下来。探头进去马车里翻找,结果找出了大批的绸缎和一些散碎的银子。
那马匪把东西搬下来,骂道:“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这一些绸缎,哥们儿打劫总不可能穿着花枝招展的吧。”
“呸,老大,这羊不够肥啊!”
马匪的头头拧眉:“搜搜他身上。”
赵凛任由他们搜,焦急解释:“各位好汉,我身上真没有好东西,你们就放了我吧。”
按照流程,搜完后把他卖到段家的玉石矿场就好了,但这群马匪看他体格高壮,觉得他是个当马匪的好苗子。硬是要劝说他加入他们,还试图给他洗脑,当马匪有多自由多潇洒来钱多快。
不比累死累活的做生意强多了。
又说:“你这样的好苗子我们才收的,前几日那个老头子给我们端屎端尿我们都不会要的。”
他们说的老头显然就是顾山长了。
眼看着天快亮了,赵凛忍无可忍,把这群马匪打了一顿。踩着马匪头子的脑袋往黄土地里碾。问清楚顾山长确实被他们卖进矿场后,才骂道:“当个马匪都罗里吧嗦,有病是不是?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卖到段家的矿场去。”
一群马匪吓得噤若寒蝉,在赵凛的示意下,战战兢兢把他绑了,蒙住眼睛卖给了段家矿场。
马匪们觉得赵凛有病,哪有主动把自己卖到矿场去的。虽然觉得事情蹊跷,但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一来他们觉得段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来,他们怕赵凛回来报复。三来,要是赵凛是来搞事的,把段家玉矿搞垮了,说不定他们还能从中捞一笔。
马蹄声渐远,赵凛被人反剪着双手又搜了一遍身,然后被拉拽着往一条布满碎石的小道上走。他被蒙着眼睛,五感便灵敏起来,周围除了虫鸣就是来来回回托运的声音,以及鞭子呼啸而过的风声。
大概走了一刻钟,他们进去了一处密闭空间。他凝神细听,听见有石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又被人拉进了一条狭窄、低矮的矿道。沿着矿道又走了半刻钟,叮叮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回响。
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嘈杂,流水声、搅拌声、鞭打声、哀嚎声……空气的温度变得炙热,有人朝着这边大喊:“哎,又来了个好驴子,瞧着身量能磋磨好久呢。”
押着他的人答:“确实是头好驴,就是丑了些。”
赵凛左半边脸有一刀长长的疤,其余地方都覆了黄土,身上衣服破损,看上去确实丑。
三两声笑响起,蒙着眼的纱布被揭开,一道亮光自上而下直射在脑门上。他微微眯眼,仰头四顾,发现这里是一处天然宽敞的坑洞。坑洞正中间的熔炉燃着碳火,发出滋滋的响声。
到处是衣衫褴褛、麻木的工人,和喝骂踢打工人的段家下人,每个出入口还有穿着盔甲、手拿长戟的精兵把守……
赵凛隐隐有些兴奋:看来这次寻对了,段家玉矿别有洞天,这里是提炼金矿石的地方。
他还来不及细看,后背就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来人喝骂道:“看什么看,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出去,快去干活!”
“这么大个子让他去砸矿石吧。”
如此,赵凛就被推到最开始的入口处,分配了一把大铁锤,一刻不停的砸着金矿原石。
冶炼金矿石大致分为五个工序,第一步就是要把挖出来的金矿原石给砸碎;第二步就是把这些砸碎的矿石用水碓再次碾碎,然后用石磨磨成粉末;第三步把这些金矿石粉末进行淘洗;第四步制团烧结;最后一步就是加入铅进行熔炼、吹灰了。
第一步砸金矿原石就是纯纯的靠力气砸,自然是最累最消耗体力的。和他一起砸的十几个人大多都精壮,应该是才被替换上来的。
他边砸目光边暗中圈巡:顾山长那小老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安排在第三个步骤上,搅拌淘洗矿石粉。
找了一圈,发现淘洗矿石粉的地方和他所在的地方正好隔着一个大大的熔炉,压根看不到对面。
他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观察环境,老远看见几个段家的小头目拥簇着一个长衫中年人往这边来。那人年近四十,留着美须,通身儒雅贵气,不像是商人,倒像官家出身。
瞧着面容有些熟悉。
赵凛垂着头细细思索,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多年前的脸。面前这个中年人不就是像当年因金矿案被斩首的齐宴吗?
当年案发后,朝廷派人来荆州捉拿齐宴的父亲齐州判,最后让他跑了。难道他没跑,实际上是被静王府藏到段家玉矿后面来冶炼金子了?
他神色凝重起来,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那人渐渐走近了,赵凛听见段家的几人在和他汇报这批矿的进度。就在那人要走过他们身边时,他旁边的一人体力不支,朝后仰倒,手上的锤子直接砸在了他腿上,惨叫声在坑洞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