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笑作一团,作为公主与尚书家的千金,身上或多或少都担着些责任,所幸二人自小相遇,一路笑闹过来,倒也轻松不少。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传来,江禾吓了一跳,忙去扑架子下的火,慌乱间一脚踢翻了烤架,火苗瞬间在草地上游窜起来。
喊话的正是站在一队国子监巡视队伍之首的人,见此情景,忙高声道:“来人——”
话音未落,一盆水自天而降,两人躲闪不及,各自湿了半边衣裙。
“谁干的?”虽是夏日,水却仍是有些凉,江禾微愠地看向那人,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手持半卷书,腰间别着块莹润的玉牌,长身玉立似那雪中的松柏,清冽的眉眼里不见丝毫情绪,微风拂过他的宽袖,好看得不似凡间人。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卫兵,端着木盆胆怯地低了低头,跑回队伍里去了。
“臣裴渊,是国子监新来的授课先生,见过小殿下。”
他抬手示意巡视队伍退下,不卑不亢地向她行了一礼。
江禾冷哼一声:“你既知道本宫是谁,还敢给本宫泼水,不要命了吗?”
他面色从容,抬手一指:“走水了。”
方才她用过的烧烤架此时恰半翻在地上,同那焦黄的草芽一道滴答着水珠。
江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愤懑,俯身去拾那架子,却在指尖刚刚碰到的那一刻,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扣住了。
“小心烫。”裴渊出声制止了她,将她的架子扶正,晾在了一边。
江禾别扭地揉了揉手指,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乱鸣一气。
“小殿下逃课在先,违反监规私动火种在后,随臣回去吧。”见她仰头盯着自己,心中似仍有不忿,裴渊调笑道,“臣有些高,小殿下小心颈椎。”
他微微展颜,如天光破晓,明亮地让人挪不开视线。
“本宫逃课?”江禾语气软了些,好看的黛眉却皱了起来,“你这人甚是有趣,无凭无据的,凭何给本宫扣这顶帽子?”
“无他,只是小殿下逃的是在下的课。”
江禾勉强笑了一下,低头踢走了一粒石子:“这么巧啊,但是本宫并没有见过你。”
“你不会就是……传闻中今日要调来的新先生吧?”苏欢有些呆住了,半晌才想起说话,“你长得比我想象中好看。”
裴渊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小殿下和苏小姐不走么?私动火种是大忌,臣是否应该装作没有看到?”
“好了,我回去上课就是了。”
江禾跺了跺脚,乖乖地和他走了。
自小到大,无论她做什么,父皇和母后都是宠着惯着的,唯独这火,她一碰就会被狠狠训斥,甚至被关禁闭。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但显然,目前她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诶——这就走啦?”苏欢在风中凌乱了半刻,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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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带着江禾回来时,水边的小木屋几乎都要翻了天。
“哈?他把咱公主给捉回来了?”
“他?哪位?”
江禾低着头,一溜烟溜到她自己的书案前,捡起根毛笔假装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太羞耻了,她实在不想和他们说话。
“都安静。”裴渊随意敲了敲桌案,对于“国子监死亡木屋”这种传说他亦有所耳闻,说是这座木屋里汇集了朝堂上最为尊贵的几个世家的子女,甚至还有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殿下,任何一个先生都要绕着走。
作为国子监的新晋官员,这等好差事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是裴渊,新来的教书先生。”裴渊言简意赅,“负责你们今后所有的课。”
“什么?”将军家的世子第一个跳起来,大声道,“你的意思是,教我们书法的那个美女姐姐以后不来了?”
裴渊点点头。
“那,那个绝顶好看的琴师哥哥呢?”尚书家大小姐一拍桌子,“不来了?不来了?”
“我说了,是所有课。”裴渊环视一周,“我自觉也挺好看的,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可以多看看我。”
“……”
无、耻。江禾愤愤地在纸上落下这两个字,下一秒那纸便在她眼前滑走了。
“辱骂先生,是为无礼。”
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评价,却彻底惹恼了江禾。
她爬上高高的凳子试图与他的身长持平,怒斥道:“你为何总是找我麻烦?我随意写两个字练练笔,你便要对号入座!”
见她那副在凳子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裴渊微叹口气,伸手将她抱了下来。
在他怀中半刻,江禾只觉有一阵淡淡的冷梅香在鼻尖萦绕,她贪婪地吸了一口,心中不由想,这个季节,他身上从哪里染的梅花呢?
如此念着,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抚平裴渊方才被她弄皱的衣襟。
“莫要冒犯先生。”他好看的眉眼此刻仿佛蒙了霜,轻轻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江禾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