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心虚又想要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模样格外能逗人发笑,景砚往常性子内敛,遇事不惊不喜,周身伺候多年的宫人也瞧不出他的神态,或者说只能看到他愿意让别人看到的情绪。可在乔玉面前却很不同,此时拿宽袖遮掩了大半张脸还被他看到了眼底的笑意。
乔玉气得从脸颊到耳垂都是红的,拼命拽着景砚的袖子,把他往外拉,“殿下又笑话我!砖头在哪?我要现在就证明给殿下瞧瞧!”
景砚随着他没上没下的任性,又怕乔玉光顾着拽着自己的袖子生气不看路,到时候跌了跤眼泪汪汪,便从后头扶着他的腰,一路护着气成河豚的乔玉到了后院。
后院堆在这么些年来太清宫倒塌积下来的砖石瓦片,还有些陈旧的烂木头,隐约还能看到雕刻着的繁复花纹,只不过都是从前了。
二百余年前,太清宫建造之初,也不是冷宫禁苑的用途,宫中一草一木都有定数,连砖石都格外用心。大周皇城大多用两种砖石,一种是烧制出来的红砖,按照宫中的规制,颜色极为浓艳,堆砌出来的宫墙连成一片,灿若云霞。而另一种则是石头打磨出来的青砖,纯质朴实。
乔玉人小,没什么力气,景砚把他留在一旁,自己去挑拣了几块完整的砖石,单手摞着,搬到了书房。
他跟在景砚身后,又想靠的近,又怕碍了事,整个人就像是个找不着路的小蜜蜂,嗡嗡地问道:“是不是很累呀,您不要看我的年纪小,力气,力气可大了,要不然我也来搬一块!”
就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每日拎个食盒都要气喘吁吁,说起假话来却丝毫不脸红。
景砚没戳穿他的谎话,笑着拒绝了他的好心,三两步就跨到了书房,将砖石放在了书桌上,又将颜料都摆了出来。
乔玉挑选了一块品相完整的红砖,大体比量了尺寸,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他在画画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的。待考虑了片刻后,乔玉抬眼挑选了一支长锋狼毫,将左手的袖子往上卷了卷,确定不会阻碍行动,又在笔尖略蘸了些石青色,一点一点在红砖上勾勒出脑子中早已描绘好了的线条。
他的神色认真极了,眉头微皱,抿着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了还未干透了的墨水。乔玉是个娇纵任性的孩子,大多数时候太过活泼,跳来跳去,停不下来,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不好,屋内太暗,景砚移步,点了两支蜡烛在书桌左右,乔玉便整个人映衬在了昏黄的灯火下,从景砚的角度瞧过去,能看到他的小半个侧脸。
乔玉的五官轮廓都是很柔和的曲线,肤白唇红,长发垂坠于肩头,鬓角鸦黑,眉眼半阖,里头似乎隐隐约约地汪着水,整个人都浸在灯光里。他的侧脸瞧起来只有这三种纯粹的颜色,却并不显得寡淡,而是朦胧沉静,动人至极。
他画了好一会,那些原先瞧起来只是莫名的线条渐渐交融,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展了现出来。
那是两个行走在游廊里的背影。大的那个穿着玄色袿衣,衣袂翩飞,走在前头,小的那个错开几步,落在后面,伸出一只小胖手拽着前面人的宽袖,另一只手拎着个纸笼子,里头闪着莹莹的光。
这是景砚与乔玉三年前初见时的情景。那时景砚生平头一回在后花园的小池塘边捉了一晚上的萤火虫,就为了哄乔玉不要再可怜巴巴地流眼泪,功课还未完成,如梦初醒,要回。乔玉还未玩够,迈着小短腿追着景砚过去了,一路叫着神仙哥哥别跑,倒是在宫人里头惹了不少笑话。
景砚一怔,低头抚过画上空白的地方。砖石不好上色,时间又太短,乔玉便只用了衣纹笔勾勒出了衣服线条和人影的体态,再用软毫在衣裾处晕染上了颜色,倒显得风流又巧妙。
不过乔玉画的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因为这里没有枣红色的颜料,朱砂色又与砖石底色过近,些微的涂抹显示不出颜色来,乔玉索性把自个儿的衣服都抹上了朱砂,整个背影红的浓烈又喜庆。
乔玉其实有点心虚,他这么画是因为自己不擅长画人脸与神态,才选了个讨巧的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另一方面,他一直记着从前和太子第一次见面的事,也惦念着景砚也记得。
景砚含着笑,半刻都不言不语,忽然点了点乔玉的鼻子,“三年前,你可穿的没真的喜庆可爱,像个神仙坐下的福娃童子。怎么,自己画自己,就能这么胡编乱改吗?”
乔玉傻了眼,呆呆地“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福娃·哭宝·撒娇小达人·乔玉携太子殿下给大家拜年啦!
关于副cp,虐,但是he,而且剧情也在很后面,暂时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