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柔听到了这下人的解释,嘴巴嘟了起来,“姐姐是不欢迎我们来吗?这下人做得也没错,我们千里迢迢的来,难道你还要她把父亲和我们关在门外?”
她下午两点多钟就到了,已经在这房子里转了一圈,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感想,没想到她那位文豪姐夫出手那么大方,都要离婚了,还给陈知意置办了这么一个合心意的住处。
这院子其实不大,但陈知意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手里有钱,她自身又有品味,屋内的摆设都是她细心挑选过的,有一些比较低调,没见识的人看不出什么好坏,有一些却是明晃晃的牌子货。
陈雅柔抱怨完,陈忠才接着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看到你在报纸上闹的那些事情了,实在是不像话!给你写信你也不听,这次我亲自来了,说的话你总该听一听罢?”
“如果还是上次写信来的那一套,我劝您还是别说。”
“不孝女!你看看我们陈家的名声,都被你给毁成什么样了!”
陈忠被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本来就高涨的怒火,现在是越发厉害了。
他进了燕京后,第一时间就是去买了这几天的报纸,果然不出他所料,全是对陈知意,对陈家的诋毁之言。
他一开始还能念着父女情分,不愿意太过逼迫陈知意,可现在眼看着这件事情闹得越来越大,陈忠再看陈知意的时候,也想不到什么父女情分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时间地点不方便,他都想请家法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女。
没给陈知意再开口的机会,陈忠直接下了论断,“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萧家,好好和你丈夫道个歉,看看这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去给他道歉?”
陈忠摸了摸胡子,“我看了报纸上的那些事了,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新闻,更何况男人哪里有不三妻四妾的?”
说到这里口气越发独断,“为了家里的名声,你暂且忍耐一些,如今你弟弟还没定亲,”话题一转,“再说了,你和萧肃离婚了,以后要靠什么生活?”
陈忠是真觉得自己已经为这个女儿打算到了极致,从古至今,多少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怎么轮到她,她就受不了了,非要闹出这些事情来败坏了家里的名声?
陈知意静静听完他这些要求,只说了一句话,“我靠自己也能生活。”
“你别以为有着你母亲那些嫁妆,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一个女子独自在这世道上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
陈忠很不满这个女儿的顶撞,从前觉得她有灵性,比二女儿更加得他的意,但现在看来,女儿家还是温顺一些更好,起码不会给家门蒙羞。
陈知意之前没那个条件和陈家撕破脸,现在却是不再有这种顾虑了。
关于这笔嫁妆,她早就想问个清楚了。
“父亲也知道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说起来奇怪,我长这么,甚至结婚嫁人之后,都半点没听你提起过,有关这笔嫁妆的只言片语。”
她的眼神仿佛是看透了陈忠的那些小心思,不管是新派还是旧派的说法,都从没有听说过占了别人家母亲留下来的嫁妆的。
刚才他还在理直气壮的训斥陈知意,现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却仿佛是被泼了一场凉水一般,陡然语塞了起来。
陈忠自认是个性格正直的人,在他所受到的教育里,关于刚才他训斥陈知意的那些话,都是能形成一套逻辑,背后都是有着几千年传下来的道理支撑的,比如重男轻女,因为陈家唯一的男丁陈宇延的婚嫁问题,陈知意就必须忍气吞声维护好名声。
这些都是和他自小受到的教育相对应的,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在训斥陈知意时,显得格外的堂堂正正。
正是因为这点,陈知意知道和他讲离婚这件事情讲不通,才提起了嫁妆这件事。
果然,女儿受罪的时候他要求对方忍让,提起嫁妆这件事,他却瞬间就感到理亏了。
陈忠恼羞成怒,拂袖就要走,陈雅柔却是没看够这场热闹,人都走到门口了,还在说风凉话,“唉,你说大姐这是图什么?姐夫虽然移情别恋上别的小姐了,但她待在萧家,好歹还能有一个依靠,现在她这样把离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搞得报纸上人人喊打的,以后还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娶她咯!”
她本来是在幸灾乐祸,声音提得高高的,务必要屋内的陈知意听见。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下,身旁就传来一道男声,“劳烦你惦记了,多得是人想娶她!”
还是一道熟悉的男声,白计宁站在汽车旁边,人刚下车,冷不丁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
说真的,好不容易等到人离婚了,真是做梦都想把人娶回家。
这梦还分两种,美梦是抱得美人归。
噩梦是竞争对手太多,大家头都争破了,最后还每个人都只得了陈知意一句“对不起,谢谢你们的喜欢”。
真是当场就把白计宁给吓醒了。那天从法院离开后,虽没得到一个结果,但陈知意倒是结识了好几个朋友。
其中一个是当日陪审席位上,对她释放善意的那位陪审员,燕京大学校长裴鲜于的妻子,胡西月女士。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很看眼缘的,陈知意和胡西月年龄相差颇大,却奇异的很谈得来。
收到胡西月请她来家里吃饭的邀请后,陈知意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胡西月夫妻两人出身都相当不凡,不然也不能一个在那个年代,就出国留洋,而另一个还能听从父母之命,门当户对的嫁给对方。
但这两人的生活,却过得十分简朴,住的是燕京大学免费分配给职工的家属院,吃的也是院子前三分小地里,产出的一些不值钱的瓜果。
陈知意到的时候,裴鲜于正在做饭,倒是胡西月在客厅待客。
两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这位裴校长才端着菜盘子,姗姗来迟的和今日的客人打招呼。
结果这一看之下,裴鲜于就愣住了。
他知道今日招待的是老妻的那位忘年交,也知道对方叫陈知意,但却半点没把这个陈知意,往燕京大学这一届新生中,出尽了风头的那位外文系陈知意身上联想。
没别的原因,这两人在世人眼中的印象,实在是相差到南辕北辙的地步了。
一个是正在和丈夫闹离婚的旧式原配,一个是新生入学招考时,外文满分,国学被破格录取的天骄,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同一个人好吧?
没有让长辈先开口的道理,陈知意先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做足了学生的样子,“裴校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