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祖母……”姜知妤后退了几步,垂眼道:“您老人家就不要打趣了,我与楚将军没什么的。”
终是老人家的成人之美,姜知妤作为晚辈,并不好过于在表面上有太抗拒的姿态。
她侧身,见楚修辰正好也朝她看去,两两只对视了一瞬,她便缩回了视线。
宫中比她年岁大的公主们也都已有了夫婿,加之姜知妤的公主府筹备的也有了七八分,万萦自然格外上心。
姜知妤不忍让她寒心,只得找些说辞遮掩。
只是她当年当真半点遮拦的意思都没有,无人不知她对楚修辰的情谊。
只怕如今说什么都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万萦见姜知妤仍旧是羞涩惶恐的模样,脸都开始微微泛红,便也不作打趣了,含笑道:“下个月皇帝要操办围场秋猎,阿岁不妨也去看看。”
姜知妤自从儿时某次在与皇子们研习马术时留下阴影,便再也不曾提起兴趣。年年狩猎也从未同往。
万萦自然是想在楚修辰面前说与她听的。
她原本便不想去,只得搪塞。
“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啦,孙儿告退。”
姜知妤十分乖巧地微微行礼告辞,离去时心里则是感到很不自在,本想着前来或许能了解些什么。
谁知……却离奇地牵上了手。
半夏在殿外守着,见姜知妤急忙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似乎并不好看,连忙上前随同着,满腹疑惑:“公主这是怎么啦?”
既然公主并没有回复,想来定是严重的大事,或许是楚将军和公主吵架了呢。半夏胡思乱想一通,便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主仆两人越过宫门门槛,往含光殿方向走去。
“半夏,”姜知妤忽然想起,“寻常秋猎,都有谁会去?”
半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连忙回复:“除了皇上皇后,以及众位皇子会前往,往年年轻的武将公子们也会一同在秋猎时切磋一番,胜者还能向皇上讨个好彩头呢。”
“嗯……”姜知妤平静道。
半夏好奇地打转着眼珠子,低声问道:“公主不是见了马儿就会害怕吗?怎么今天会想到这个?”
“莫非?”半夏心花怒放一般咧着嘴,眼里忽然亮起光,“公主也想去了?”
姜知妤手指攥紧,涩着嗓子道:“随口一提罢了。”
原先她从未在意过这事,她若是想参与自然也无人敢驳了她。曲朔二十年的事情仍旧仿若发生在面前,而当下自是她该抉择之时。
如若能一步步扭转局势,及时止损便好。
再往后了看,也不必再嫁楚修辰,京中亦是有不少温润世家公子可托付终身。
虽说这念想她一刻不敢忘,但又谈何容易?总觉得,她似乎遗漏了些事。
姜知妤怅然地将视野抛向远处宫道,只见一眼熟的墨绿色身影从另一头宫道飞速穿过,其间似乎还朝她这面匆匆一瞥。
“那是六公主身边的人吧?”姜知妤轻声道。
“正是六公主的乳母温嬷嬷,”半夏扶着姜知妤一边走一边啧啧不已,“温嬷嬷倒是很奇怪呢,先前在宫里也不是经常撞见,近来奴婢却频频看见她,经常一个人在宫里走动。”
“有吗?我倒是不怎么注意,只是第一眼看见她便觉得颇为熟悉,印象里有见过这面孔。”姜知妤柳眉轻蹙,又忽然觉得古怪。
“公主不知,那温嬷嬷是个哑巴,自然就没什么可交谈的时候了。上次在薛府,温嬷嬷就跟在六公主身旁呢。”
可适才姜知妤并没有看走眼,她当真是瞧见温嬷嬷在默默注视着她,待她也同样对眼看去时,她便异常仓促扭头遁走了。
还不只这一次,姜知妤近来总有这错觉,似乎她当真是在观察着自己。
宫中的宫女也都是通过重重筛选留下的,不应该会混入一些身体有如此显著缺陷的人,即便是乳母,也不应该如此草率选入宫闱。
她不免疑思加重了些。
姜知妤停下了脚步,缓了缓:“下个月的秋猎,我也去瞧瞧吧。”
半夏应了声是。
斜阳从一侧的宫墙上洒落,照在两人的身上,留下两道细长的影子在红墙上略过。
簇簇繁樱色,谁教媚早秋。
姜知妤路过御花园,看着近来满宫的紫薇开的正盛,艳丽饱满,又妩媚娇丽,落在周围的花瓣犹如淡粉的烟雨,朦朦胧胧。
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了。
也自然没有人会再去回想了。
她顿在原地片刻,眼里不知何时渐渐起了水雾。
*
虽说薛郁离下了旨意不让她随意出宫,但秋猎本就是桩大事,先前秋猎中也常有公主郡主一同随父兄前往,姜知妤自然是无所顾忌的。
柔和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黄梨木窗中洒进马车中,姜知妤有些乏了,便手撑在窗沿,微微阖眼。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是远游秋猎的好时候。不仅作为宫廷的一项重要活动,更是本朝为了加强武备、绥服匈奴等外番、安定边境的战略,无事耕猎,有患征调。
姜湛年少时也好骑射,也有几次平定叛乱的功绩,将这一切归功于训练之勤。
祈山走兽众多,且又地形复杂,是秋猎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