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妤醒得比半夏迟些,起身时便看见半夏从楼下端了一盆洗脸的温水上来,便上还搭着一条米色的方巾。
由于匆忙,她也只带了半夏出来,所以衣食住行都只能让半夏打点着。
她在写下字条的时候,其实便做好了不再回宫的准备。
她的确很难接受薛郁离口述的真相,如若她当真不是公主,某一日这层窗户纸捅破,那父皇、皇兄、皇祖母,以及宫中其余手足,会是怎么待她呢?还会一如往昔吗?
如若她只是一个宫中籍籍无名、人微言轻的公主,或许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宫中能多待一日便是一日,直到大婚离开皇宫,也便带着这个秘辛一道离开。
可她不一样,一直以来,她便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或许周围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如今来了一个云泥之别。
着实太难接受。
“公主你醒来啦!”半夏将盆子置放在一旁的面盆架上,走到床前将她两侧的幔帐拉开束好,一边道:“公主,咱们要在宫外待上几天呀,陛下他们今日应该就启程往返了。”
姜知妤思索了片刻,只得囫囵道:“不多,也就两三日的时间,我给父皇字条上便是那样写的。”
半夏在行李中挑出一套较为朴素的嫩紫色罗裙替姜知妤换上,仍旧担心:“其实奴婢不是傻,公主留下字条,陛下还是会派人到处去寻公主的。”
姜知妤本想找个时机再慢慢转述此事,却不曾料想半夏竟会答的如此爽快。
“昨夜与公主出逃之时,奴婢便瞧出来了,公主有心事,从未见过公主如昨夜那般难过,离开时又连连忍不住回头看,”半夏整理衣物的手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公主是否……不想回去了?”
半夏与她相处的最久,虽说平日里也是大大咧咧的,但仍旧是粗中有细,一眼便能看出姜知妤的喜怒。
姜知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略显倦容的自己,垂下浓密的眼睫,轻轻道:“如若当真如此,我是说我日后不回宫的话,你会走吗?”
其实她心中也很是纠结,如今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走,似乎她从出生起,便成了死局。
半夏站在她身后替她打理着如墨的长发,笑出了声:“自然是与公主在一起,公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知为何,姜知妤听到公主这一字眼便觉得有些难受起来,总觉得似乎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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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与姜知妤用过早膳后便从来福客栈出去,半夏得知或许会被认出,便给姜知妤买了一顶素白的帷帽,白纱覆面,从里头仍旧可以看清往来人群,但旁人却无法透过纱巾瞧见她的模样。
姜知妤什么话都没有嘱咐留下,也是担心如若即刻被接回宫中,到时解释缘由更加窘迫。
如今,她只想去一个地方,寻个结果。
广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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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景与其兄长夏侯苏在驿馆待了数日,只因皇帝姜湛对于公主下嫁和亲一事一直持着含糊的态度,便也只能在驿站多耗些时日。
再者夏侯苏入京之前便在沿途染上了风寒,也只能在驿馆多休养几日。
西秦国的大皇子夏侯苏便是此番前来求娶公主之人,却不料自己先行病倒,故两国间的觐见以及拟定的条约,都是节度使与其三弟夏侯景一同处理。
夏侯景得知这几日适逢显朝的秋猎活动,自知无法入宫在作辩解,便在崇安城内四处溜达。
他的模样倒是与城内寻常百姓很是不同,不仅五官深邃,就连头发也带着些微微的黄,即便是换上了常服在京中走动,但仍旧在路上能吸引不少人投来目光。
他本就是跟着兄长来显朝长长见识阅历的,倒也未曾想到如今他落个清闲,兄长仍在病榻,而那求娶的公主,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夏侯景双手负于身后,走马观花一般在沿街小摊旁匆忙扫视,一副闲散模样。
他叹了一口气,若是此事吹了,那也就吹了吧。
夏侯景自知西秦不过弹丸之地,国力比起显朝,肉眼可见的杯水车薪,只有谈和才是唯一维持两国和平的唯一方式。
如若两国不愿意和亲,也有签订的文书可维持两国商贸往来等关系。
他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圆领袍子,鹤立鸡群般走在路上。
他适才才在字画摊子上买的折扇原本在手中把玩,此刻却倏然顿住。
只见姜知妤站在不远处角落,接过半夏买来的糖人,小心翼翼地掀起帷帽的一角,啃了一小口。
帷帽下的阴翳也盖不住那角落里的女子天生丽质。姿容娇艳。
尤其是在姜知妤尝上一口之后,朝着一旁的婢女浅浅一笑,只是那一个小小举动,便美得耀眼璀璨,犹如春日里绽放的新花。
夏侯景呆滞地站在路旁,直到姜知妤似有觉察般朝他看去,他才回过神来,偏过头佯装着在把玩摊子上的物件。
“这位公子……”摊主忍不住叫住了他。
夏侯景依旧垂着头把玩着,似乎想要装聋作哑一般。
“这位公子……”
摊子的主人无可奈何夺过夏侯景手里的东西,语重心长地看了看他,摇摇头。
“公子,这是……胭脂……您若是喜欢,买回去便是,你站在我摊子面前,我都不好做生意了……”
夏侯景迟疑地对上摊主的眼,若有所悟一般应了声好。
转过身,只见那位姑娘与其一旁的婢女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作者有话说:
正月初一,大家新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