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瞮梳洗好换了身衣裳过来,看到的就是他祖父与骆乔这一老一小相聊甚欢,他祖父的表情甚至算得上慈祥。
我眼坏掉了?
祖父会慈祥?
席瞮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祖父。”
席瞮走进凉亭,骆乔已经在羊羔上撒香料,她撒香料的姿势非常豪迈,十两纹银一斤的安息茴香被她撒得像是不要钱一样,大把的安息茴香撒下,霸道的香味立刻就出来了,勾得人食指大动。
“丫头,下次不许这样撒,香料是让你这样烤羊吃的吗?”席司徒心疼他的香料。
“您太不会吃了,烤羊就得放安息茴香,这样才香。”骆乔用片肉的小刀切下一小块已经烤得焦香的羊肉放在碟子里,端给席荣,“您尝尝,保证让您吃得停不下来。”
席荣那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油脂烤进肉里,外焦里嫩,磨成末的胡椒茱萸为羊肉提供了辣味,安息茴香被火一烤,这红羊,太香了。
“好吃吧。”骆乔也给自己切了一块,一口吃下,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席荣一块吃完,自己动手再切了一块,“你这丫头倒是会吃,安息茴香敢这么大把大把放。倒是我差点儿忘了,你外祖家底殷实。”
骆乔摇头:“不,是您家里安息茴香多,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一筐安息茴香,我家都是一小袋一小袋的。要是您叫人拿个一小袋来,我也是不敢这么放。”
一老一小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空搭理旁边站着的席瞮,席瞮只好自己找位置拿了个小胡床坐下,手快要摸到小几上的片肉刀时,被他祖父横了一眼。
“来得倒是巧,红羊熟了,你就来了。”
席瞮只好将手收回来,再站起来朝祖父奉手行礼:“祖父,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他洗漱更衣的时间的确有些长,可是这是礼节,当外人面不可失礼呀。
“坐下吧。”席荣指了指小胡床。
席瞮再坐下,又要去拿片肉刀,却被席荣叫住,“拿错了,拿旁边那个。”
席瞮手一顿,移过去拿起那一筒卷起来的纸,展开来。
是他画的荆州舆图,图上用线条标示了前些日子荆州告急齐国攻南浦的进攻线路。
“祖父?”席瞮不解。
“你觉得你画对了?”席荣斜睨过去。
席瞮低头再看自己画的图,怎么都没发现哪里画错了。牒报上怎么说的,他就怎么画出来了,究竟哪里不对?
骆乔好奇地探头过去看,发现是舆图,立刻收回了目光,可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总忍不住想去看。
席荣见骆乔眼睛一瞟一瞟的,问道:“小丫头,看得懂舆图。”
“看得懂。”骆乔用力点头,“阿爹教过我看舆图。”
“骆衡啊,是个将帅之才。”就是可惜出身错了人家,骆广之竟能歹竹出好笋也是稀奇了。
席荣见骆乔还在瞟,便问:“想看?”
“可以看吗?”骆乔乖巧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期待。
舆图乃机密,寻常是看不到的,骆乔知道,所以没被允许她就努力不去偷看。
席荣示意席瞮把图拿给骆乔。
“这是我画的。”席瞮边递给骆乔边解释:“7饿群依五而尔期无耳把 以前些日子齐国攻南浦,荆州告急,江都督早有预料,于水路包抄灭了齐国三千人。”
“这代表齐国的进攻线路吗?”骆乔指着图上一条往上一条往下的两根线问席瞮。
“是的。”席瞮点头。
“呃……”骆乔迟疑。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席荣瞅了眼长孙。
席瞮脸上烧得慌,他真画错了?
骆乔指着舆图上标示江州的一个小点,说:“我阿爹跟我说过,齐国江州新来了个司马,是齐国薛太后的侄子,与江州刺史孙衍有旧怨,他一到江州就多方针对孙衍。”
骆乔从火堆边上挑出一根炭化的木棍,把舆图铺在地上,画了一条略微曲折的线从江州连到南浦。
“薛肇要针对孙衍,肯定是先从兵权入手。阿爹说,齐国薛太后把持朝政,四处安插亲信,就是为了控制住兵权。如果薛肇和孙衍相争,江州的兵权肯定不稳,这时候打荆州实在太不明智了,荆州易守难攻,咱们的江都督也不是吃素的,这不,就瓮中捉鳖灭了齐国三千人。”
“听说齐国来犯号称是十万大军,可江都督只灭了三千,我觉得齐国来的顶多一万人,不可能再多。想攻荆州,十万人都嫌少,一万人实在不够看,不可能兵分两路。”骆乔用木棍点了点席瞮画的两条线,“这两条进攻线路肯定有一条是虚的。”
席瞮一愣,牒报上说齐国打着孙字旗兵分两路进攻。
骆乔扔掉木棍,仰脸看着席荣,问道:“我阿爹说,孙衍为人稳重,不善冒险,席司徒,是这样吗?”
席荣颔首:“守成尚可,锐气不足。”
“那这一次定然不是孙衍下令攻打南浦,是薛肇。”骆乔很肯定地说。
席瞮看着一个总角孩童对荆州战局侃侃而谈,不免觉得有些趣味儿,遂问:“你人不在荆州,怎么就这么肯定是薛肇下的令。”
他一问完,席荣就叹了一口气。
席瞮一脸懵逼:自己说错了什么,祖父为什么要叹气?
第10章
席荣偶尔会想,他教儿孙的方法究竟是哪里不对,怎么教出来的儿子和孙子一个比一个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