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罪为第一。”
“可有何补充之说辞?”
持卷宗之神将抬眸,神色冰冷至极,虚空中似乎已有刀剑鸣啸的声音,杀意浓郁地几乎化作实质,众人死寂,都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位龙王将会面临怎么样的下场,而敖流神色坦然,只是眼中终究有痛苦抱憾,极痛极重。
一片死寂之中,站在天猷一侧的少年道人沉默许久,迈步上前,道:“我有!”
一道道视线看向他,其中有北极驱邪院的,也有属于地祇的。
敖流看向那站在自己前面的少年道人,似乎讶异他会站出来。
少年道人道:“泾河龙王敖流之事,尚且还有缘由,七年前有锦州劫难,龙王敖流引水落雨……”
他将计都星君之前所说的东西讲出来,正是因为敖流当年落雨救助苍生,这才引来了计都的报复,才化身为越连清,前往中州,蛊惑年轻的敖武烈下雨失衡,这才有之后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救人才牵连出来。
于是诸地祇的神色都微有变化,而北极驱邪院之中的战将也抬眸。
“是因为救助苍生而被盯上了……”
“这样的话,也确确实实是悲哀,他也算是个受害之人。”
“祂的儿子只是一只年轻的龙族,不必说祂了,就算是道行再高些,心境不够都难以抵御住来自于计都的蛊惑手段,一念之下,行差踏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啊。”
灵妙公沉默了下,他也踏前一步,拱手道:“……敖流他千年之间,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一次的错漏,就算是没有大的功劳也有苦劳,恳求天猷大真君,能够稍有酌情……就算是他当功折罪了。”
“在下愿将先前功德交出,以抵敖流他些许微末之罪。”
另有中州的大土地慨然叹息,也道:“在下也愿意。”
“敖流他为了苍生而动,之后又遭人陷害,实不应该如此。”
诸多地祇沉默了下,他们愿意交出自己的功德,以换敖流即将遭遇的惩罚能够稍微轻些,对于这位老龙王的遭遇,抱有极大的同情,而双鬓已白的少年道人沉默,退步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位列。
敖流看着他,只是微微拱了下手。
此刻其余的北极驱邪院战将也已牵引斩龙台之力,在此地化作了和天庭斩龙台一般无二之兵刃,显而易见北极驱邪院的惩处,不是简简单单的杀死就完成了的,而是斩去三魂,剐去了七魄才算完的,斩龙台之上不知道斩杀多少妖龙,其中缠绕之血煞孽气冲天而起。
天猷语气平淡道:“将功折罪?”
“尔等的意思是。”
“只要之前有功劳,之后做了祸事,也不必受到惩罚。”
“是这个意思吗?”
“因之前救人万千,而今险些毁苍生于一旦,让天地秩序失衡,就可以不追究?”
“之前救一人,而今杀一人,可彼此抵消?”
众地祇沉默,灵妙公长叹息道:“可是,真君也要知道,他们也是受害之人。”
“而祂这千载岁月,从不曾出错,只是,只是被敌设计。”
敖流摇了摇头,以视线示意灵妙公不必再说什么,灵妙公张了张口,只能无奈叹息,神色复杂,看着这先前厮杀而一身是伤势的老龙王坦然起身,展开双臂,打算任由斩龙台之锁链伸出将自己扣住,但是此刻,那锁链变化而出,竟是直接锁住了落在地上的敖武烈。
这一幕的变化,让敖流和灵妙公都怔住,前者怔住,眼底有不敢置信,有着儿子似乎终于醒悟的欣喜和刹那之间的绝望,而灵妙公则是眼底只剩下了复杂,只是感慨叹息,敖武烈微微抬眸,他闭了下眼睛,一字一顿道:
“泾河龙王。”
“敖武烈。”
“受罚领死。”
敖流一瞬间反应过来,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敖武烈的衣领,让祂身上锁链发出肃杀鸣响,这位龙王的眼底有悲伤绝望,冲碎了眼底的欣慰,他下意识无比用力,怒视着眼前的儿子:“你!!!”
敖武烈道:“爹你知道。”
他脸色苍白,勉强笑道:“我从不听从你的安排……”
“这一次就让我最后再违逆一次吧。”
“你!!!”
敖流气血上涌,他先前死战不休,浑身染血,鳞甲都迸裂,此刻猛地松下儿子,而后转身猛地下拜,桀骜之龙也跪在地上,拱手道:“天猷真君可查,这七年来泾河龙王始终是我,是吾儿想要提前掌控泾河,才必在这数日里去了蓬莱司贿赂真君,更改名字!”
“真君明察,该受刑者该是我。”
“老头子你做甚?泾河龙王是我!”
“你勿要在这里做这惺惺之态,你是龙族,不要求人!”
众多地祇不忍去看,而天猷手中握着的是判官令,指着敖流,又指着敖武烈,只要他落下此令,被指着的人便会直接上斩龙台,三魂七魄散个干净利落,一众死寂之时,天猷大真君忽而手腕一动,那令直接飞入齐无惑掌中。
“荡魔,你先前领此地五雷判官使。”
“此案。”
“你来判,到底斩谁。”
天猷大真君眼神平静冰冷。
少年道人握着灵符,感觉到一道道视线都落下来,敖武烈的放松下来,敖流的挣扎和恳求,驱邪院成员的目光,地祇的目光,还有过去的自己的,他站在这里,站在高处,看着那跪在地上,浑身染血的龙王,想到的是七年前倒在地上的少年和那腾飞的真龙。
当年他的性命把握在那龙王的手中,落雨活他。
而今日,祂的性命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