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良回来,看见的则是一副王母在榻,两美婢哭哭啼啼跪于塌前的画面。贺元站在一旁,见他来,几分厌倦道:“你想要就收了房,省的一天在我面前作态。”
王良一把拽住她,他说:“收什么房,你别闹。”
贺元不理睬,带着丫鬟就出了去。
徐嬷嬷是这时传来消息的,她说她消失许久是查了些东西,如今已有结果,让贺元回长公主府一趟。
许是张嬷嬷一去,贺元对昔日旧人的情分越发浓了,她本腻歪不已徐嬷嬷,却依旧回了长公主府。
随着明华的去世,莫说长公主府,就连这条巷子也冷清了,比这刚入的秋还要凋零。
贺元一进府,难免触景生情,几多伤怀,自是未发现府内的护卫少了大半。
徐嬷嬷在后院等她,她是一人进去,自见着了被绑着塞了嘴的四喜。
从晓得四喜被放后,贺元就生了将四喜抓进府的心。是被王良拦下,王良说她傻,又要自揽了骂声,四喜一出事谁不晓得是她所干,让她再等些时日。
贺元哪里惧流言,不过是不想王良对她失望,谁想徐嬷嬷送了人来。
徐嬷嬷对贺元行礼,她老了,她是明华的乳娘,这般年岁早该做了祖母,偏偏还要守着对她生厌的贺元。
“郡主,您听她说。”
四喜嘴里的棉布被扯开,她干呕不停,等稍好些才抬起狼狈的张脸看眼贺元又看向徐嬷嬷,想作出不怕的姿态偏生双眼俱是恐慌。
“奴婢虽然卑贱,可郡主您要晓得,奴婢若出了事可堵不住悠悠之口。”四喜哑着嗓说得颤颤巍巍。
徐嬷嬷踢了她一脚,刺道:“你当是哪牌面的人物,不过随意可丢的弃子,你今天就死这儿了也没人晓得。”说完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护卫。
贺元就见四喜立时浑身颤起,又见护卫从柴房处推出一对被捆的夫妻,四喜“哇”得哭了出来。
“奴婢将他们找回颇费周折,那人牙子将这两人卖得太远。”徐嬷嬷说完,又看着四喜:“如今你们一家团聚,你可高兴。”
贺元坐在摇椅上,仿佛在看一场皮影戏,她摆弄着软鞭,想若是看腻就抽死这婢子,以慰张嬷嬷在天之灵。
护卫抽了刀在那夫妻面前比划来去,生生吓得他们跪地求饶,可惜被捂了嘴,只得“啊啊”朝着四喜喊。
四喜哭了半晌,眼睛肿的桃子那么大,才说道:“我原以为你们早就去了,谁想到。”她又挣扎嘶吼:“竟然骗了我,骗了我。”
徐嬷嬷发出冷笑:“你这个蠢货,在府中这么久还稀里糊涂,你要晓得长公主府要你爹娘这两贱命又有何用,”她又嘲讽对着四喜一指:“当初你自个儿生了不甘的心连累你爹娘,发卖时长公主心慈还特特说了别卖去赃地,谁晓得你这般狼心狗肺”。
四喜的眼神越发无助,她呜声不已:“我在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要将我卖去娼门,我怎么不怕,怎么不怕啊。”
徐嬷嬷却不耐看她继续,打断道:“你既已晓得是被蒙骗,还不把事情一一道来。前因后果我已查清,你要不老实好好讲,就等着你爹娘再去死,这回可作不了假。”
四喜猛地晃了晃头,急着对贺元道:“郡主,这还得从早先讲起。奴婢自生了不该有的意思,便成日想讨郡马喜欢。”
她说此,面皮也不禁羞臊:“郡马爱看话本,奴婢用银钱贿赂揽了送书差事,哪想却发现端倪。”
贺元站起来,娇滴滴的芙蓉面上有些焦灼,对徐嬷嬷叱问:“这婢子究竟在说什么。”
不等徐嬷嬷应答,四喜磕下头,哭道:“您接着听奴讲。”
“奴婢不识字,却也能看出话本有一册从来都是亲笔写来。奴婢生了疑,偷偷带走找了识字的人问,那人说‘你哪来的柳先生亲笔,这可金贵’。”
“那人又道柳先生虽是女子,可满腹才情不说又据传天仙似的模样,早成了读书人心中的月上仙。”
“奴婢听此,脑中突然想起一人,多年前曾来借住过的柳姑娘,郡马的恩师之女,郡主您可还记得。”
贺元回忆许久,仿佛有那么个影子,她将鞭子甩了空:“好似抽过她。”
见她这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四喜忍不住道:“柳氏如今已有了身孕。”
徐嬷嬷听此呵斥:“讲那有的没的做甚。”
贺元莫名不安起,她想说这与我和干,却不知怎的梗在喉里,吐不出来。
四喜连咳几声,又接着说:“奴婢自以为晓得了秘辛,拿此威胁郡马。谁想郡马理也不理,转头就让您发现把奴婢发卖。奴婢又被诓说卖去娼门,心中恨死了您,却被人救下。”
四喜仿佛回到几月前,她还是郡主身旁的大丫鬟,牙尖嘴利最爱与张嬷嬷争吵,可眨眼间。她收回眼中的怀念,嘲讽一笑:“救奴婢的人正是郡马派来。”
这话落地,贺元只觉一阵作呕,她不想再听。徐嬷嬷却跪下,眼中闪着泪意,逼她:“您且听下去。”
“郡马说‘张嬷嬷早看我不惯,又晓得我知道她换账册一事,为绝后患将我爹娘送去了死路’奴婢一听爹娘俱死,哪还顾忌什么,自愿成他手中的刀。”四喜说着几分后悔。
贺元咬着唇,她怎能信这些事的幕后人竟是王良,就要将鞭抽向四喜:“你嘴里就没句实话。”
谁想几鞭下去,四喜忍着没叫,贺元倒无力起,她的泪珠终于滚落出:“嬷嬷,这可是真的。”
徐嬷嬷看她可怜,心中也酸涩,泣道:“四喜不过是个棋卒,张嬷嬷更只是个引子,郡马他真正要对付的是您啊,他要您身败名裂!”
鞭子落地,贺元神色恍惚,她喃喃:“我不懂,他明明这么欢喜我,一定是你骗我,是你在骗我”
徐嬷嬷却要敲醒她:“您想想看,这事件一开头,岂不是都抓准了您的脾性。他晓得您离不开张嬷嬷,晓得您会派人找那京兆尹。您要知道,这样的案子哪里有被公审的资格,他是一步一步套着您啊。”
“只要一被公审,就有四喜用隐秘假证激化民愤,等真实判决下来,他们怎会信,只当是您做了手段。”
“况且,长公主内还有大管事与他里应外合,激怒韩方、刺杀四喜两事他功不可没。”
贺元这才醒过来,她看着周遭的护卫,一把抓住徐嬷嬷的手:“嬷嬷你看你又骗我,这是长公主府的护卫,怎会听他。”
徐嬷嬷的眼神越发怜悯:“郡主,长公主一去,长公主府这些人自是要再找出路,郡马又与府中牵扯过多,这不是正好的良木。”
谁都晓得贺元守不住长公主府,与其陪她作死,还不如依着年轻有为、官运亨通的王良,这却是徐嬷嬷道不出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