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从老兵嘴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南境的消息。
他们几个有的家在附近,有的无牵无挂,离开兵营之后,便相约在江陵城附近安顿下来,娶妻生子,一起做生意。所以,他们在营地还有些关系,能得到一些外面得不到消息。像南境调集物资这种事,外面是听不到风声的。而他们,也是在这件事过去一个月,水师再没动静后,才敢当做闲话告诉傅希言。
傅希言不仅知道了这些,还知道傅轩在南境过得不好不坏,尽管刘坦渡明面上没有为难他,可私底下出了不少难题。好在傅家前人栽了不少树,在军中留下的关系网还未过时,几番责难倒成了契机,让他站稳了脚跟。
傅希言问他们:“要你们看,刘坦渡和傅轩,谁更适合统领南境。”
平常问这个问题,自然很突兀,可他问的时候,正好在喝酒,几个人都已经喝高了,讲话百无禁忌,自然也没察觉不妥。
老兵说:“谁都一样,谁干他娘的南蛮子,老子就跟谁。”
另一个老兵说:“要我说,我选牛老将军,他当初要不是支持陇南王,早就带着我们平定南虞了!”
其他
人纷纷点头,都表示牛老将军才是真豪杰。
傅希言细问之后,才知道南境虽然是傅家的传统地盘,却因为出了老永丰伯这个喜欢内斗的奇葩,使傅家在军中的交接出现空白期,这段时间做主的就是牛老将军。
牛老将军是老永丰伯父亲的旧将,接任之后,也一直保持着对傅家的谦敬,这才使傅轩隔了这多年还能享受祖上余荫。
不过,也因为老永丰伯的离谱,牛老将军支持陇南王的事,没将他牵扯进来。
牛老将军辅佐陇南王夺嫡失败后,就直接被杀了,刘坦渡因为其兄刘彦盛的关系,在建宏帝的安排下,接手南境。可是傅希言算算时间,傅轩在成为羽林卫指挥同知之前,被派去接管傅家在军中的势力,应当就是南境。
按照惯例,傅轩才是接手南境的第一人选,就像西境如今被交到海西公世子手中那般,以傅希言对叔叔的了解,叔叔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把将军之位拱手让人,如今想来,叔叔后来回到镐京,当上羽林卫指挥同知,其中应该不仅是自己那张制冰秘方的功劳,恐怕也有建宏帝为了通过刘家把持南境而顺水推舟做的交换。只是皇帝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一天刘彦盛会被制成王傀,而刘坦渡因为弑兄之仇,与他反目,到头来,他又要用傅轩来制衡刘坦渡。
所以说,人啊,别把路修窄了,因为谁也说不准,这条路最后会留给谁。
五日一晃而过。老兵根据傅礼安的叮嘱,若五日内到沔阳,便在汉江渡口停靠。傅希言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走的时候给了很多小费。
老兵却想免费,傅希言说:“我爹是巡抚,一方父母,我要是坐船不给钱,他就该骂我腐败堕落了。”
作为一个入道期高手,要是连小费都给不出去,就说明他不是真心想给,要是真心想给……他能把金叶子嵌入桅杆上!
傅希言走后,老兵围着桅杆研究,愁苦地说:“要是长枪,杆子不会断了吧?”
另一个老兵看着金叶子的数量,点头道:“放心,这些钱够修杆子了。”
还没有走远的傅希言:“……”
同样听得很清楚的裴元瑾,看着傅希言泛红的脸和耳朵,给出良心建议:“下次可以嵌到甲板上,方便修。”
傅希言:“……”
傅礼安把傅辅的行程拿捏得很准,傅希言和裴元瑾在城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就看到沔阳知府率着下属去城门迎接。
傅辅虽然想低调入城,奈何花轿太显眼,躲也躲不过。
傅希言站在围观人群中,听着傅辅和知府在那里客套了半天,才在知府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座特意准备的宅院里。
傅希言终于知道为什么送嫁队伍走得这么慢了。知府下午带人汇报工作,晚上安排了宴会,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一天就过去了。
傅希言和裴元瑾是晚宴后才出现的。
为免引人瞩目,两人现在都分开走。裴元瑾先去订房,然后傅希言带着傅贵贵从后门翻进来,比做贼的还专业。
所以,当傅辅打开房门,看到傅希言和裴元瑾坐在里面时,心里受到的冲击完全可以想象。
“你,你……”
傅希言见他激动地指着自己,笑眯眯地迎上去:“别激动,我知道你高兴,但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
“我高兴你个头!”傅辅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你想吓死我啊!”
“这不是我要的反应。”傅希言挡着他不让进,“要不你再重新来一个喜极而泣的版本?”
傅辅抬手一个暴栗子敲下去:“多大人了,还闹!”
傅希言捂着脑袋到裴元瑾身边求安慰。
裴元瑾揉揉他的脑袋。尽管知道以傅辅的力道,傅希言挨得这一下不痛不痒,但他还是有些微心疼。
傅辅见两人腻歪,又是欣慰又是尴尬,半晌才道:“你们这么快就从南虞回来了?”
傅希言说:“不然呢,难道还要等着南虞一统升国旗吗?”
傅辅自动忽略他奇奇怪怪的话,点头道:“这个时候,你来了也好。见过你母亲和哥哥了吗?”
傅希言说:“见过了。大哥说你接了狗皇帝的圣旨……”
“放肆!”傅辅勃然变色,“莫以为你这次在南虞立下大功就可以肆无忌惮,须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傅希言委委屈屈地缩头。
说实话,和裴元瑾在一起待久了,又去了两趟南虞,觉得皇帝也就那么回事,的确有些不太放在眼里。
像狗皇帝这种话,他以前也就心里说说,现在都敢在他爹面前动嘴了,真是……人生的一大进步啊。
傅辅也没打算上纲上线。皇帝狗不狗,当臣子的心里最有数,所以他刚才教训傅希言用的也是“祸从口出”这个理由,而非“大逆不道”。
裴元瑾听懂了潜台词,淡然道:“附近只有鹿清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哈哈哈……”随着一连串笑声,鹿清甩着袖子,潇洒地走进来,“数月不见,少主武功又精进了,不知我是否有幸,与少主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