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光明正大看着别的文书,这就非常明显了。
景元帝捏着那份文书不过看了几眼,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一扫而空,黑沉的眸子紧盯着上头的文字。
也不知道,那到底写了什么,竟是叫这位皇帝陛下笑出声来。
那低低的笑声,带着怪异的餍足。
仿佛一声喟叹。
霎时间,整座殿宇都安静下来。
倘若目光有声,眼下齐刷刷扎过来的迅猛反应,怕是要撕裂空气里的寂静。
景元帝,居然笑了。
倒不是没见过这位皇帝陛下笑,要说是冷笑,狞笑,嘲讽地笑,那可是见得多,反正一旦笑起来,就约莫是他人倒霉的时候。
可现在这笑……
茅子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景元帝是彻底疯了吗?他现在胳膊都麻麻的,感觉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看向沉子坤。
这样的动作,在这朝堂之上太过明显,茅子世原本不该这么做。
不过现在,一个个老狐狸都比他还要吃惊些,茅子世这动作倒也不显得有什么了。
不知为何,沉子坤的脸色,比起其他人,却还是要镇定得多。
茅子世知道,最近翰林学士那件事,让沉子坤受到些许打击,头发都比从前花白了些,不过,他在外时从不曾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光靠观察,茅子世也不能看出多少。
就在茅子世要转回头时,他看到沉子坤突然叹了口气,又轻轻笑起来。
带着一点怀念。
茅子世愣住,就在这时,景元帝冷淡的嗓音响起:“一个两个瞧着寡人做什么?”
景元帝懒散地坐在御座上,两根手指夹着那文书,半挡在自己脸上,冷漠的黑眸扫了下来,那种可怕的威压笼罩在大殿上,一时间,就连呼吸声都仿若消失。
好吧,景元帝还是景元帝。
刚才那一瞬肯定是在做梦,茅子世抽搐了下嘴角。
陈阁老慢悠悠地说道:“陛下,臣等方才,是在为赈灾之事争辩,倘若依着邱大人的说辞,再等下去,怕是会死上更多人。”
邱楚明冷声说道:“要是现在就开仓放粮,待到晚些时候,灾情更为严重,那时就已经无以为继。”
茅子世的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
这两只老狐狸也是能耐,直接无视了刚才微妙的气氛,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了。
只是眼下,朝堂上说的事,茅子世是半点都听不下去。
他挠心挠肺地想知道,景元帝方才,到底是为何而笑。
…
“惊蛰,惊蛰?”
惊蛰猛然回过神,抬手接住摔倒下来的瓶子,他动作极快,倒是把要扑过来的慧平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神这么厉害?”慧平皱了皱眉,心有余悸地看着这靠墙的玉瓶。
惊蛰拎着这瓶子检查了下,发现底部已经有些不稳,许是刚才他没留神撞上了,会摔下来也是正常。
“得去报损了。”惊蛰喃喃说道,“最近可真是奇怪。”
他将玉瓶放回去,揉着脸。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惊蛰叹气,“可是,你也知道,这直殿监来来往往就这么多人,能藏人的地方,我还能不知道吗?”
就是分明没有这个人,惊蛰却总觉得有人在盯梢,这才让他神经有点紧绷。
那种冰冷的注视,真的叫人不太适应。
“你确定,真的有人在盯着你?”慧平一愣,“是那刘富的人?”
“不,和他没关系。”惊蛰摇头,“他虽烦人,不过没这胆子。”
可惊蛰也不敢担保,这真的是人。
实在是他对直殿监太熟悉,偶尔觉察到异样看过去时,要么就是宫墙屋檐,要么就是高树,有时候外出,也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视线。
“注视”,本来不该存在分量。
可惊蛰莫名有了如那次buff类似的感觉,这种时有时无的错觉,很是影响惊蛰的生活。他总会冷不丁在某个瞬间,感觉到刺痛的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
惊蛰知道,他有些时候,的确会比其他人更为敏感,可这种失控的感觉却从未有过,就好像他的身体……敏感到将一切都视之为威胁?
惊蛰下意识抓住衣襟,仿佛有种沉闷,黏糊的感觉笼罩着他,让他连呼吸,都仿佛带着那种压抑的潮湿。
慧平抬手碰了碰惊蛰,他被吓了一跳。
不过,惊蛰竭力没表现出来,就听到慧平低声:“这也没发烧。”
惊蛰勉强笑了笑:“我的身体,可比之前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