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最近家里好像不太对劲,爸妈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三天两头吵架,桌椅乱飞、碗筷碎裂是常有的事。别说梅树了,他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人儿,也有了想要逃离的念头。
“小白梅,你去哪里了呀?我让爸爸妈妈不吵了,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你会迷路吗?”小宁念明不顾严寒的天气,正对着梅树留下的深坑半是疑惑半是惆怅。
忽然间,他被父亲宁骁一把提溜起来,塞进了车里。
“爸爸!”小宁念明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的模样,吓得哭了起来。
母亲李如馨鬓发凌乱,嘴角还存着血痕,她将小宁念明护在怀里,对宁骁道:“你别吓着你儿子!”
小宁念明觉得母亲也很不一样——母亲向来温柔持重,他自己的性格就有一大半遗传了母亲——然而今天的母亲,有一种奋不顾身的坚硬和绝望。
车已经驶上绕城高速,宁骁冷笑:“我儿子?李如馨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就是往鉴定中心去,看看念明到底是谁儿子。”
“你不是我爸爸了吗?”小宁念明似乎听懂了什么,哭得眼泪鼻涕蹭了满手满脸。
他挣扎着往驾驶座扑去:“爸爸不要我了,呜呜!”
母亲李如馨害怕宁骁把气撒在儿子身上,忙要出手阻拦。
雪越落越密,车窗外的路面像盖了层毯子,视野之中也是一片灰扑扑的什么都看不清。母子俩这么一搅合,宁骁握着方向盘的手偏了些许,积雪被碾压出的嘎吱声,以及一丝反常的摩擦声,给沉闷的空气撕开了罅隙。
“坏了!”意识到轮胎打滑,宁骏脱口而出。他连忙扶正方向盘,又狠命踩了刹车。
车子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变本加厉往隔离带冲去。
“如馨,快!快带念明跳下去!”最后关头,宁骁大吼。
“刹车有问题!”
紧接着,是异常猛烈的碰撞与旋转。
宁骁的遗言永远无法说完。
被甩到车窗外的瞬间,宁念明感觉自己又变回了二十七岁。
身子没有下坠,反而像被托了起来,和鹅毛大雪同频飞舞。
空中除了雪片,还有丝缕梅香扑鼻,宁念明贪婪地呼吸着梅花气息,它和血液的腥气、机油燃烧的呛鼻气味混合交织,升腾、飘荡,共同变成了轻盈却又沉重的残梦。
与此同时,宁念明听到耳边传来“啪嗒”一声。
记忆拼图中最重要的部分,严丝合缝地嵌进他的心中。
二十七岁的宁念明补全了所有的记忆,他觉得有人在轻柔抚摸着自己的脸,轻声道:“都春,是你吗。”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小宁,是我,醒醒,你被魇住了,醒醒。”
卧室中,都春一手紧握宁念明的手,另一手温柔地点拍着宁念明的侧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