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过于震惊的时候,是什么都说不出的。
百城同他“恩断义绝”,猝然消失后,便音讯全无。有几次,一枝萌生出了去京州看看主君的冲动——只是看看,并不做别的——犹豫了许久许久,却还是放弃了。
被他亲手斩断的缘分,即使重连,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乐甘似是看出他想问什么,眼角上扬向远山眺望了一眼,茶里明明没有放糖,他却觉得舌尖甜滋滋的:“我恢复灵力以后就和念博哥哥在一起了。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做凡人好,念博哥哥便求着百城君,给我施了归灵术。”
一枝跟了百城千余年,直至今天才知晓这个秘密——主君竟然是会归灵术的!
为什么主君从来没说过?
他难以置信地问:“变成凡人……你不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乐甘不以为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亦或是询问晚上吃什么一样自然,“只是归灵术万般好,却有一个大毛病,疼。”
“之前您为我施归灵术时,把我疼的啊,我当时忍着没敢说,”乐甘接着道,“百城君出手更狠,跟火葬似的,还好我本来就黑,不然还不得让他烧成非洲人。”
边说,他边心疼地抱住自己。
感觉无比熟悉,一枝猛然回忆起什么,问他:“是不是那种,骨节一寸一寸断掉的疼?”
乐甘点点头。
一枝又紧张又激动,歘地起了身,差点碰翻茶杯:“百城君烧你……给你施归灵术的时候,你是不是头发也烧焦了?”
“快别提了,百城君施完术,我发现我真成了个非洲人,要么怎么头上还有脏辫儿呢!”乐甘闭上双眼,不忍回忆自己当时的惨状。
随即他又伸出大拇指,脸上是大写的佩服:“上仙不愧是上仙,归灵术专家。”
一枝重重地瘫回了藤椅中。
——直到此刻,他终是明白了百城的苦心。
百城君从来没有让自己“还”过什么,也从来没有与他“恩断义绝”。
不仅没有,反而慷慨地送了自己一份恩宠。
千百年来,独一无二。
是爱情。
唯有爱情,是上天给凡人的恩宠。
“主君……”他喃喃地出了神,眼中似有泪光。
“上仙您怎么了?”乐甘在一枝面前挥了挥手,“您……哭了?”
“风吹的。”一枝伸手拭泪。
乐甘这会儿又不傻了:“上仙您就是哭了。”
“嘿——我说你这张嘴,”一枝又啪叽敲上了乐甘的额头,转移话题道,“还叫我上仙?”
合着闹了半天,他们俩大活人,都以为对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