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荒海百姓哪里肯走,刚赶走一个,下一个便又挤了上来,西海的兵卒再多,也多不过这些凿洞取水的百姓。
于是西海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结阵催动结界。
这结界是雷电结界,每修补一次,就有会经过巨大的雷电通过,紫色闪电如巨蟒倏然劈开,将不少荒海百姓劈得惨叫连连。
这些百姓虽然也是仙族,但仙族之间也有不同。
仙族血缘浓厚的,仍然是可以修炼仙法的仙人,但血缘一代一代稀释得太多,许多人虽然名义上是仙族,但除了寿命长一些外,与人族也没有什么区别。
荒海仙族有善战之名,但善战的却不是这些已经与凡人无异的仙族。
濯缨蹙起眉头。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这些西海人在做什么!都住手!否则我劈了你们这个破结界!”
濯缨循声看去,是一众披甲戎装的荒海士兵。
为首正破口大骂的那个将领,濯缨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是方才在你的宫观里骂你的那几个人之一。”
谢策玄突然说道。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濯缨看了他几眼,随后视线又落在下方发生冲突的两方上。
这位荒海将军的嗓门不小,倒是真让对面的西海兵卒停下了结阵的动作,他们道:
“嘴巴放干净点!要不是你们荒海仙族先动我们的结界,我们也不会反击,管好你们自己人吧!”
被结界击伤的百姓们散落一地,一片惨状,有人道:
“不就是想取一点海水而已,怎么就活该被雷劈了?”
“什么叫你们的结界,海水本是一体,你们凭什么擅自隔开?”
西海兵卒:“什么擅自不擅自,这边是我们西海的地盘,我们爱怎么划就怎么划,更何况你们不知道原因吗?你们荒海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要是让你们的海水污染到我们怎么办?”
“你们西海仙族简直自私自利!见死不救!”
“现在你们荒海受污染最严重,当然这么说,要是换做西海受魔息污染,你们荒海也一样会支起结界,都是为了自己的族群而已,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结界牢固,西海仙族海水澄澈,大多不愿意与他们吵。
而荒海这边海水黯淡,百姓们个个看上去与岸上面黄肌瘦的灾民们差不多,都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
这些应该是在借来杨枝净水瓶之前就已经受魔息影响的人,即便如今海水状况有所缓解,但他们仍然深受其害,迫切地需要干净的海水。
“在想什么?”
谢策玄偏头看了一眼出神的濯缨。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道:“在想这些人有没有骂过我。”
谢策玄失笑:“不会吧,你又没做过什么天大的坏事,一个两个背后议论你就算了,这些百姓懂什么,怎么会背后骂你?”
濯缨没有解释。
她说的自然不是这一世的荒海百姓。
前世她推行新政,有些新政利在后世,罪在当代,而百姓们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突然发现新政对自己不利,不明真相的荒海百姓便也将濯缨当做了祸乱朝政的奸臣。
名声倒是其次,问题在于他们太容易被煽动,被那些世族残党用来对付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濯缨不能外出去看她自己设计的城池,不能轻松的走在阳光下,稍有松懈,便可能遭遇致命的刺杀。
而刺杀她的,有可能只是一个被人煽动而对她恨之入骨的半大孩子。
就在此时,濯缨腰间的一枚蚌壳形状的坠子突然闪烁了一下。
这是雨师瑶临走前给她的传讯法器,若是蚌壳发光闪烁,便是净化水源的事有了进展。
谢策玄也注意到了蚌壳的讯息,在底下荒海百姓的瞩目下,两人行至结界旁,将那蚌壳示意给西海兵卒看。
这是西海龙女的法器,众兵卒识得,立刻便要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去。
周围的荒海百姓没说什么,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着濯缨他们的背影。
濯缨并没有看他们。
又或许是她根本不敢去看那些眼神,也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些或许前世也对她喊打喊杀过的百姓。
同情吗?怜悯吗?
但濯缨还记得那一双双对她恨之入骨,憎恶之极的眼睛,记得从暗处飞来的冷箭,记得他们厌恶地唾骂。
她不会记得每一个人的脸,但只要被那样的人群凝视过,具体的面庞其实并不重要。
那种感觉会比一张张具体的脸,更深刻的烙印在心底。
“……走吧。”
她目不斜视地走在前方,却发现谢策玄的脚步顿了顿。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