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这二者不可兼得,我的心才如此煎熬。”厄弥捂了把脸,叹气道。
江柍转身看向茫茫大河,说道:“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厄弥痴痴看着她的身影。
江柍的声音混合在河流里:“我要你也归降于我。”
厄弥没听懂,于是沉默了。
江柍扭头望向他,说道:“我希望若有一日昭晏兵戎相向,你能帮我一次。”她急切强调,“只一次。”
厄弥的瞳仁里倒映着湖光山色,素月星辰,还有她。
她几乎望进了他的心里:“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拿峦骨族人生死存亡当儿戏,向你开口,必定是你能办到之事。”
他深深注视着她,喉结滚了滚,仿佛人在梦中一般,呓语道:“你会有需要我的这一天吗。”
江柍坚定说道:“会。”
厄弥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的这条命,说到底是她救下来的。
若非她劝他活下来,他必定含恨死去。
那么给她一次成全又何妨?
厄弥喃喃说道:“从此之后,你我也是有羁绊的人了。”
江柍一时语噎。
厄弥心中许多复杂的情感便交织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答应她是否冲动,他只是不后悔。
他取出腰间一块虎纹玉佩递给她:“这便是我信物。”
江柍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又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最后干脆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给他,正是用来打点城门守将,与从前送给沈子枭那枚一样的戒指。
厄弥接过戒指,说道:“我出来太久,要回去了,既已盟约,生死不改。”
江柍笃定说道:“生死不改。”
厄弥深深望她一眼,依依不舍离开。
凄凄晓风急,晻晻月光微。
月亮像一片薄而锋利的金刀挂在群山之上。
厄弥走后,江柍又在河边坐了许久。
她听着不远处营中传来的不真切的热闹之声,和近处潺潺的水流声,只觉人间与她毫无关联。
她利用了厄弥,但她没有办法。
她帮助沈子枭攻破峦骨大军之事早晚会传到太后耳中,若她的忠心被疑,日后做的所有事都会被太后所猜忌,信任一旦崩塌,她以及她全家人的性命都将岌岌可危。
“你怎么在这里躲清闲?”
忽听有人小跑过来,江柍转头,只见是叶思渊。
他见江柍手上拿着一片苇叶便问:“方才是你吹的曲子?咦,这也能吹出曲子?”
江柍一看到他这双粲然的星眸,暂时忘记了许多烦心事。
对他说道:“自然可以,你不会吗?”
叶思渊说:“我不会,不过我也不想会。”
江柍一笑,问道:“那你会什么呀。”
叶思渊眼珠骨碌转了两下,想起什么,神采奕奕说道:“我会打水漂。”
他俯身捡起一个石子,朝水面上一丢,这石子就像是神仙施的法术似的,在水面上一点一个波光粼粼的圈儿,再一点又一个波光粼粼的圈儿,数了数竟有三个涟漪荡着圆圈晕染开来。
江柍打心眼里高兴许多,笑道:“你好厉害。”
叶思渊闻言,只差把尾巴翘上天了,忙说:“这算什么,这石头太厚影响我发挥了,等我捡一块薄一点的石头,再打一次给你看。”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在地上翻找了。
少年的幼稚里,竟透出几分霸道来。
江柍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和大晏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若要以物喻人,她会把沈子枭比作一座常年覆盖积雪的休眠火山,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或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雨。
而谢绪风,或如皎洁之月,或为无暇之雪,或似一泓清泉。
叶思渊好像是唯一的太阳。
细想想,饶是谢绪风,偶尔也会因朝堂之上的种种不得已而愁思笼于眉眼间。
可是叶思渊,却分明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满是敢于征服世间万难的锐意。
他真是又炽烈又耀眼,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希望,心里暖和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