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对!都是我的错!”
“要是没事,我们先告辞了。” 阎冬城说着,同小袁一前一后往外走。
“警察同志,” 卞教授跌跌撞撞追到门边,张开嘴欲言又止,“啊……你们慢走,慢走!”
楼下院中一排树干笔直的桦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几粒干瘪的三角形果壳落在小袁肩上。
小袁拍了拍肩膀,坐进阎冬城发动的汽车。
“对大多数人来说,” 他郁闷地大发感慨,“家庭是人生的避风港。可世界上竟然存在那么一些家庭,好像沉重的龟壳,背负在每一位家庭成员身上,使他们痛苦,让他们疯狂!”
“嗯。” 阎冬城看了看他,“小袁,你刚才做记录了吗?”
“录音设备一直打开着,我手写的笔记可能不太全,我好像过于投入到谈话本身了。”
“卞教授说他去天道才艺学校接卞染心,学校里一个姓方的女人,气势汹汹阻止他……”
“姓方的女人,难道是方瑜?” 小袁惊讶。
“很可能就是方瑜。杜新燕冒用方瑜的身份看病,说明她同方瑜之间非常熟悉,她手头有方瑜的身份证件,也知道方瑜不在国内。那么天道学校的校长,是否就是杜新燕呢?杜新燕和方瑜共同创办女德班,后来发展为天道才艺学校?”
“我们之前查过杜新燕的工作和经商经历,”小袁摇头,“她没有创办天道才艺学校的记录。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些还是不难查到……”
“杜新燕可能不是她的本名。” 阎冬城说,“当年创办女德班,天道学校被勒令停办,遭到学生家长报警、起诉,这些都是经商生涯中的污点。杜新燕为了把公司做大并且上市,对自己的身份可能进行过一系列洗白操作。”
“嗯!回去我再从这方面查找,一定能找出破绽!” 小袁一改方才的沮丧,精神抖索地说。
“阎队,我还是不明白,白勇为什么会牵涉其中?天道学校应该同白勇扯不上干系,那时白勇也还只是个中学生。会不会是两桩事,白勇和卞染心之间只是感情纠纷?”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认为卞染心一生所纠结的不是感情问题,而是她患上罕见的嗓音疾病,被周围人欺辱和伤害的经历,这才是她最深的伤痛。即使她嗓音已经康复,找到了共同生活的伴侣,也无法化解她内心的创伤。”
“想想有些可怕,”小袁说,“老师和继母认为卞染心故意不好好说话,于是把她送去专门纠正问题孩子的天道学校。那么天道学校的教员,一定会使用各种方式,逼迫她好好说话……”
“这就是卞染心创伤的根源所在。可是白勇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阎冬城手握方向盘望着前方。
小袁摇摇头。比较后来发生的种种,白勇案似乎变得非常遥远,很难与现在出现的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
第五十三章
街道两旁不知名的白色绒花,开得如梦似幻。几片细碎的花瓣飘进车窗,在小袁眼前飞舞。
“天道学校主打戒除网瘾……” 小袁挥开黏在鼻尖上的白花丝蕊,“现在听见戒除网瘾这个词,简直不可思议!我们这代人成长在网络时代,我是一个离开网络不会生活的人……
“看新闻,看剧,娱乐,购物,上网课,社交,每一样都离不开网络。按照十几二十年前的标准,难道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网瘾,每个人都需要矫治戒除网瘾?”
“人类摆脱愚昧的进程,” 阎冬城语气平静,“远远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早。你知道治疗精神疾病的脑叶白质切除术,现在看来惨绝人寰,毫无人性,然而这不过发生在几十年前。发明这项手术的莫尼兹医生,还因此在1949年获得了诺贝尔生物医学奖……”
“不寒而栗!” 小袁抱住自己的电脑包,“希望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件。”
回到刑侦支队办公室,小袁与几位组员一起,集中追查杜新燕早年的身份和经历。
在警方的严密保护下,杜新燕本人没有与杀手丁永明正面相遇,不过得知有职业杀手要暗杀自己,杜新燕还是吓得不轻。她的肝癌病情急速恶化,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无法会见任何人。
小袁的调查很快有了进展。
原来杜新燕本名叫马翠华,出身农村,技校毕业后进了工厂当工人。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她开始下海做生意,起初倒卖牛仔裤,后来制作盗版音像磁带,还因此进过劳教所。
她起家是在2000年前后,通过开办培训班挖到了第一桶金。
“马翠华,” 小袁递给阎冬城打印的注册信息,“天道才艺学校的校长,这个人就是现在的杜新燕。天道学校出事以后,她改名并换了一套全新身份,连户口籍贯都改了。当年的天道才艺学校注册信息中,马翠华确实有一个名叫方瑜的合伙人。”
“方瑜这个人找到了吗?” 阎冬城问。
“没有,只知道方瑜移民北美了,大概加入外籍时改了名字和身份。此人移民后就没有再回国,国内也没有保持联系的亲友。”
“难怪卞染心说找不到方瑜。”
“还有,阎队,” 小袁接着说,“我们在查封的卞染心物品中,找到一本手写的旧电话本,上面写有一个名叫‘真真’的联系人,应该就是卞教授说的,卞染心在天道学校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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