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善见萧君泽已经满意了,便趁着天还没全黑,去了自己的工作间,去验证殿下所说“血液循环”。
面对这样积极又强力的魏医生,萧君泽越发欣赏。
萧君泽招来青蚨和许家兄弟,他来是想劝慰一番,对他们说:“这里虽有些简陋,但不会是咱们长居之地,先暂作休憩,你们忍耐着些。”
但两兄和青蚨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许家大哥更是奇道:“殿下何出此言,这里有吃有住,还是土房,哪里不好了?”
好吧,萧君泽发现自己的最低标准好像对他们来说也很高了。
于是他又问哼哈二将:“你们从统领变成了小兵,一无所有,我暂时不会去北朝,你们难道不心急么?”
许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许二则立刻道:“殿下说笑了,这年头,能跟上一位主公,已经是我们这些庶民万万不敢想的幸运了,我等是周奉叔一脉,本就是要被清算处理的,再说了,以殿下您的心思,又岂会蛰伏太久?我兄弟二人尚且年轻,别说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也是等得的。”
嗯,很好,内部没有矛盾,萧君泽满意地点头。
如此,他们便算暂时安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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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萧君泽从床上爬起来时,发现许家兄弟已经把船舱里的东西都运到自家这一丈见方的小院之中。
他打开工具箱,其中有自制的金钢钻刀、小线锯、摄子、尖嘴钳、锤子、铁剪,还有简易天平、长铁管等物品。
去年他有一大半的工夫,都放在了手搓这些工具上,虽然它们的精度很有问题,可总是好东西。
很好,如今获得自由,可以玩一些新的东西了……
首先,他开始巡查坞堡周围的地形,这里有一条小溪水,是村民取水的地方,他在溪水上游和下游略作寻觅,挖了不少泥沙。
“含泥量高,含沙量可真是的低。”他用手捻着细泥,吩咐青蚨,召来村里小孩,让他们把泥沙里细小石英颗粒,一颗颗都挑出来的。
一天下来,十几个小孩子挑选出来了一碗细细晶莹沙粒,萧君泽大方地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碗糖水。
小孩子高兴地欢呼起来,拿着各自家里最大的碗,撑勺的青蚨衣角都被他们脏脏的小手捏得灰黑,但他却没有嫌弃,往常那平静的脸上反而少有地带上了微笑。
不一会,小孩们的碗都被舔得干干净净,有的小孩舍不得喝完,小心地端着半碗糖水,和父母一人分享了一口。
“公子,咱们的糖不多。”青蚨委婉地提意见,出门在外,他们都已经改口,不称殿下了。
他们离开时,没有带布帛,只带了少量金子,和海外朝供的红糖,他宁愿殿下用金子,也不想用红糖。
萧君泽只是笑笑:“青蚨放心,咱们不会缺的。”
他又指挥着许大许二,用另外的粘土建了一个小土炉,把树头烧成碳,又让魏知善让人去各家收了尿。
“这是要做什么啊?”许二用布堵着鼻子,把一桶桶尿液倒入土坑。
“这个叫土法制碱,”萧君泽离得比较远,淡定地解释道,“可别小看了人尿,这可算得上战略物资呢。”
尿的主要成分是氨水,这玩意无论是制碱还是制硝酸钾,都是绝对重要的东西,在没有合成氨工业的情况下,人尿是唯一可以大量生产氨的东西,它是天然的氨盐水,加入烧石灰生成二氧化碳,再蒸馏结晶,就能生成碱。
纯度当然比不上化工行业生产的那种碱,但这年头,要什么自行车啊。
当年某个军队在根据地,就是这样找土办法供应军用物资的。
好在这个村里村民们早就已经习惯魏真人搞出的各种神奇的操作,对萧君泽的指挥没有一点抗拒,十分乖顺听话——只要给粮食,他们不会去问为什么。
折腾了好几日,又寻来了些石灰,终于做出了碱面。
萧君泽松了口气,感觉还算顺利。
石英砂的熔点是一千七百多度,直接加热这火力都可以炼钢了,但是如果煅烧时在石英砂里加了纯碱,熔炼温度就变成了七八百度,是普通木炭就可以很轻易达到的温度。
这样晶莹剔透的“水晶”,也价值不菲,一枚珠子换的粮食,也够村民们吃一个月的豆羹了。
所以,在三天后,萧君泽将一个带点青色的玻璃珠,交给了面色惨白、眼眶青黑、身上味道无比浓烈的魏真人。
魏真人最近为了在尸体完全腐败之前多找些知识,熬夜点灯解剖,终于休息了一天。
拿到珠子时,她的心思没放在珠子上,只是上下打量着少年。
天气炎热,少年一身细麻的工作装,将腰收得很细,为免头发落灰,系了个头巾,半点没有先前的华贵模样。
“其实小公子你不用如此客气,”魏知善拿珠子看了看,随意笑道,“只要您能教我医道,我便是去嫁人,也会养你的。”
“我可不是拿它来养家的,”萧君泽微笑拿出一个镶嵌着玻璃珠的小铜片,“这个玩意是用来买一个人。”
“哦,买谁?”魏知善好奇地问。
“你。”萧君泽笃定道。
魏知善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看着少年扎在头上、避免头发沾灰的头巾,那个打结的巾尾向天翘起,就像两个兔子耳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头:“小公子真可爱。”
“你不懂,有了这东西,我们的下一课,‘细菌’,才能继续讲。”萧君泽挥了挥手里铜片,微笑道,“你,还有你的手下,都很不错,我全要了。”
熔化的玻璃液滴落,形成的玻璃珠不需要怎么打磨,就是一个列文虎克版本的、最原始的显微镜,只要角度、焦距合适,就能看到大一点的细菌。
魏知善和她的教民们,将来的工作计划,他都已经安排到半年后了。
第19章 浮萍
“这个就是,‘细菌’?”魏知善看着镜中细小狰狞的东西,神色里带着虔诚。
“不错,天生万物,”萧君泽其实把当年的生物知识已经差不多全还给老师了,于是讲个大略,“生灵有生有老,有病有死,死后便是靠这些细小生灵,啃噬消融,将残躯腐化成泥,偿还天地。”
“活着时,它们也会啃噬我们的躯体吗?”魏知善瞬间反应过来,“人兽树木,若有伤口,也会腐败,也是这些‘细菌’所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