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僵了!怎么,是要咬人啊?”
“太凶了!你是怀着怨恨和期待死亡的,善与恶此刻都交织在你的身上,你仔细想想!”
“太软了,文人的杀气是最动人的,濒临死亡的时候,你要有此生不解被戳穿后,所有热烈风化后凝聚而成的杀气!”
路澄:……瞧瞧,说的这些都是人话吗?
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就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善与恶的交织,什么叫文人的杀气,不懂!
想恰饭怎么这么难啊?我要闹了!
第7章
导演就开始给他讲戏。
本来导演对白渚这个角色没有太多的要求,脸都好看就很好了,毕竟现在丑人这么多。
而对丑人来说,细拍细看,特写脸蛋,是种残忍。
路澄长得好,就很好了。
而且身上气质也透着无辜,把无辜打扮成悲天悯人的圣洁,他完全可以撑得起这个角色。
对于本身因为投资方把这个角色拿去做人情,导演做好了收到木头美人或者收到丑人的准备,也做好了纯用氛围去拍几下,糊弄了事摆烂的准备。
但路澄,确实激发了他的灵感。
导演:“白渚不仅仅是个角色,他身上、他背后,有着之前人间被控制养蛊的那几百年里,被算计死去的无数文人的缩影。”
“他要有史诗感和宿命感,说人话就是,你要死得又干脆又不舍。”
编剧凑过来,开口:“想想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有那种特别重要,没有办法失去的人吗?”
路澄琢磨了一会儿:“我妈。”
编剧:“……啊,也行。”
路澄:“因为我单亲家庭嘛,我妈妈养我长大的,她真的是我特别重要的人。”
他这么真挚一说,编剧也不好意思对他说什么啊那你想想你妈死了你的情绪,多少有点找打。
编剧嗫嚅了一会儿,举例道:“如果你妈妈遇到危险,但你没办法救她,只有你死掉,她才有被救的可能。”
“白渚就是这样,只不过他的‘妈妈’不是亲生母亲,而是黎民苍生。”
路澄瞥她一眼。
这话说的,这个赶巧。
白渚的“妈妈”不是亲生母亲,而路澄的妈妈也……啧。
不想这茬了。
他努力理解了一下:“所以是两败俱伤?”
编剧摇头:“是用死,去赌一个生的可能。”
用死,去开启新篇,用死,去赌一个人间新生的可能。
路澄好像有些明白了。
再次开拍,他侧躺着,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平稳。
平稳到有些死寂,而死寂荒芜中,心口灼烧泛起的,是不甘。
他不甘心,呕出一口血,眼睛也是红的。
女主角握着他的手,而他没有看女主角,而是越过她的头顶,望向窗外。
将临死前的审视目光,直直落在长空之上。
看这天穹啊,这万民苍生渴求垂怜庇佑的天穹。
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将渴求他们庇护的羔羊,视作丹药灰屑。
他看穿了这些,去无法阻止自己的命运被算计,无法阻止自己也将成为他们修炼所需的丹宝。
白渚扣住她的手腕,一口气吊在那里,却回光返照般笑起来。
他笑起来无辜灿烂,微微下垂的眼角,甚至显得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委屈。
是啊,委屈于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凭什么?
这修道者,修的是什么道?这人间与修仙界,哪里是人间,哪里是地府?
多广阔的苍穹啊。
白渚想起那些诗句名篇,眼底开始涣散。
一望无垠,碧空万里。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他的性命,不知道谁会得到他的慈心,却已经必须要在无知与渺小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