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凉将身躯靠在白瓷墙壁上,并没直接发问,而是甩开打火机,点燃了手指中的烟。
他吸了一口烟,烟雾里谢遇安熟悉的味道弥漫在他身侧,他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洛还以为周凉会游荡在发疯崩溃的边界,周凉却出奇地冷静,像是问起不相干人般,淡淡问道。
沈洛有些尴尬地敲了敲墙面,他捏了捏眉间,仿佛在斟酌话语。
“你说吧,我受得了。”周凉指尖的烟雾缭绕,将他那种绝美的脸衬得更加几分迷离妖娆。
“我们在一个废弃厂子里埋伏,结果线人情报有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我们跟那帮孙子火拼起来,谢为了掩护我们,一个人断后,最后被歹徒用枪击中了后腰,就是这样。”
“那人怎么会有枪?”周凉不解地问,他明明听到谢遇安说过,他只是去处理一个电信诈骗案,怎么搞得像是跟□□火拼一样。
沈洛眼神一暗,手指搅在一起:“这都怪我们……没有提前摸好底,有个犯人有案底,曾经犯过抢劫案,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土枪。”
“那个家伙人呢?”周凉眯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问。
沈洛的手指搅得更紧,他对周凉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人被抓了,关在看守所里,但是……”
“但是什么?”
“那人突发心梗,已经死了。”
周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洛。
这可真是有趣,要知道袭警可是非比寻常的罪行。警察们看见自己同事受伤,都会义愤填膺,审讯的时候绝对会把那人皮都扒下来一层。等那时候,什么话都撬得出来。
但是周凉万万没想到,这个袭警的犯人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给来了个死无对证。
居然能做得这么大胆,得有多么雄厚的背景才行。
他越发怀疑起面前的沈洛。可调查队的人都没起疑心,也没有人主动提起要调查过当时的情况。这未免太反常了。
“……我知道发生这种事你很难过,这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谢,你如果真的有气,就发泄在我身上吧。”沈洛还在继续解释,甚至卑微地朝他弯下了腰。
周凉听到他这话术,不由微微一愣。他将手指间的烟默默按熄在吸烟区的垃圾桶上,对人漫不经心地一笑:
“你不用给我扯这些,我知道谢遇安不会有事。”
他对沈洛笃定般点了点头。眼神瞬间转为狠辣,瞳仁深处还带着点怨毒,他一字一句对沈洛强调道:“谢遇安一直真心把你当兄弟,我希望你牢记这点。”
说完,周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沈洛一个冷漠的背影。
沈洛看向消失在远处的周凉,腰慢慢直立起来。他盯着周凉的背影,眼睛里暗潮涌动。
等到周凉身影消失在玄关处,他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藏匿在黑暗中,拿出手机翻找着消息记录,然后一条条选择删除。
周凉已经起疑心了,得趁早把他干掉了。沈洛的嘴角抽动着,心中没由来冒出这个念头,可怕到他自己都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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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安的脑袋像是灌了铅,昏昏沉沉间,无数嘈杂的声音灌入耳朵中,他不由皱了皱眉,想睁开眼,眼皮却千斤重般,丝毫抬不起眼睑。
就在这时,他感觉一个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在他耳侧呢喃着什么。
“谢遇安,”那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沁了水般,带着悲戚与苦楚,“阿圆……”
谢遇安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摇了摇脑袋,不想让这人用这么哀伤的语气叫自己的名字。
这个人是他想守护一辈子的人,他只想看见他卸下身上的重担,对他露出快乐的笑容。
“唔……”谢遇安迷糊间无意识发出一声呢喃。
谢遇安的手指抽动了下,想睁开眼睛来,可费了老大的力气,都没法将千斤重的眼皮掀开。
他面前蒙上了黑雾般,浑身骨头都断裂般的痛。他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蓦然被人捏紧,那人的手心传来有力而温暖的力量,很熟悉很热切。
谢遇安的手下意识回扣住他的手指,想要以这种微弱的动作回应他。
“阿圆……”那人的另一只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叫声渐行渐近。
谢遇安嘈杂的耳鸣声在一点点消散,这人的呼唤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周凉……是周凉吗?
谢遇安心里得到了这个认知,他如同是长途奔跑的运动员,脑袋昏沉四肢乏力,但周凉的这声阿圆就像是催促他即将到达终点的催化剂。
他猛吸进一口气,使出了毕生力量般,将那快离开身躯的魂拽了回来,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谢遇安身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激动又欣喜地喊出声:“他醒了,医生说只要他醒过来就不会有事。”
谢遇安隔着呼吸机朝旁望去,从一众担忧关切的亲属中看见了周凉。周凉并没有立刻激动地围上来,而是隔着人淡淡看着他。
但他整个人就像是褪了色的幽灵一样,单薄脆弱到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谢遇安心窝处没由来传来一阵痛,明明走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会安全的回来。他却食言了。
晚上,周凉主动留下来守床,他默默坐在病床边削着苹果,苹果皮顺着刀削的方向垂落下来,周凉一直一言不发。
谢遇安一看他这样,立马把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最后还是周凉打破了沉默,他用牙签戳起一块果肉,递到谢遇安嘴边。
谢遇安没有立刻咽下去,而是主动道歉:“对不起……”
周凉手指微微颤抖一下,眨了眨眼才反问:“为什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