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笙愣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次镜头里的自己,广告、通告、海报、电视、直播……无论哪个镜头里,他都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任人摆布。他和那些同样出现在镜头里的商品一样被消费着,毫无生气。
镜头里的他坐在公园椅上,鸽子落在他的脚下,画面后方是刚被阳光照耀的广州塔。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夏泽笙看着那张照片很久,久到女生又问了一次:“可以吗?”
“可以。”夏泽笙把相机还了回去,“谢谢。”
“是我们该谢谢你。”
两个年轻人又道了一次谢后才离开。
夏泽笙又坐了一会儿,把袋子里饼干碎屑全部撒出去,更多的鸽子聚拢过来,很快地一抢而空,又“嗡”地成群飞了起来,飞向云端。
在鸽群后,远处是白色的广州塔。
巨型塔楼巍峨不动。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在摩天轮上,他在秦禹苍的鼓励下,如何向过去道别。
“再见。”他又轻声说,不知道为何泪眼模糊。
早晨十点的时候,秦禹苍黑着脸不顾阻拦闯入了骐骥总部钟文彬的办公室。钟文彬脸色比他还黑。
“秦先生,我作为一个公司副总裁,早晨还能兢兢业业打卡上班,不是为了跟你这种闲杂人等见面的。”
秦禹苍问:“你有事要处理?”
“我忙得很!”钟文彬怒道,“我们正在开会!”
秦禹苍扫了一眼会议桌前的几个人,领头的就是童双虎。
“他们北美分部想要在纳斯达克拆分上市,你能帮忙吗?啊?”
“算术题而已。”秦禹苍说。
钟文彬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道:“你有何高见?”
“北美分部一直以来的问题就是单客利润较高,但是总流量盘子做不起来,导致主营业务流水显得不漂亮。只需要花钱获客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秦禹苍从他手里把平板拽过来翻了两页,指了指年报上几个数字。
“这不废话,他们如果知道很好的获客途径,还需要今天早晨开会?”
“电信运营商。”秦禹苍说,“北美地区互联网生态导致获客难度较大,但是运营商之间竞争激烈,用低廉的合约机策略来拉住用户,有完善的用户体系,从运营商那里买量买用户,真实有效量大。”
童双虎团队几个人都愣了,互相看了一眼,有个主管咳嗽一声,小声问:“但是这个价格怕是很贵。”
“你要上市害怕价格贵?不要用业务逻辑来应对上市问题。”秦禹苍说,“上市向来不是业务问题,只是个财务问题。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目的都是为了让你的财务报表好看。所有的成本都可以在上市后从股市中赚回来。击鼓传花而已,这样的道理都不会,怎么坐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几句话一针见血解决问题后,又莫名其妙把人训了一顿。
整个办公室安静了。
秦禹苍催促:“现在可以走了吗?”
唐双虎看钟文彬,钟文彬挥了挥手,于是几个人就陆陆续续地撤了出去。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刚关上门,秦禹苍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对钟文彬说:“夏泽笙要走。”
“啊?为什么?”钟文彬掏出手机,给他看夏泽笙的短信,“他说要辞去董事的职务,未来一切都交付给你。”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秦禹苍黑着脸问他,“你是不是在背后威胁他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威胁他?到底什么情况?”
秦禹苍只好坐下来,耐着性子把发生过的事讲了一遍。
讲完后钟文彬的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此时除了他陷入思考,还有因为夏泽笙的短信来骐骥找人,半途加入的何甄也陷入了思考。
秦禹苍浑然不觉屋子里的安静,依旧很焦虑地走来走去,又颓然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问:“他遭遇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胁迫他?他从来不会这样,什么事情都和我直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你们之间……没有秘密?”何甄把他这句话重复了一次。
“当然没有。”秦禹苍道。
“真的?你确定?”钟文彬嘟囔。
秦禹苍停下了脚步,看看何甄,又看看钟文彬:“你们有话直说。”
钟文彬看了何甄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何甄倒是很淡定,推了推眼镜,看向秦禹苍:“夏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如何确认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是一个人。”
“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
“你怎么回答他的。”秦禹苍话赶话地问。
“我说DNA、指纹、虹膜,他说这些都不行。我就建议他做字迹对比。然后他就约了鉴定中心的曹处长今早见面。”何甄顿了顿,“听说带着你之前签过字的那份《婚内财产协议》……所以你真的没有秘密吗?”
秦禹苍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一台急促运转的机器突然死机,过了很久,他才脱力似坐在了沙发上。
“他知道了。”秦禹苍喃喃,“他知道了……难怪、难怪他一直没有喊我的名字。难怪……他那些话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他抬头看向二人:“你们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