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年被他碰懵了,这一团火焰似的凤君大力搓起他的脑袋,再往怀里一揣,从上到下给他挼了个遍。
“喵嗷——!”
琦羽边摸毛茸茸边道:“你好厉害,怎么练的教教我呗,我早说了凡界有大机缘,他们死活不让我去——你能镇住砚辞爷爷,以后便是我师父了!”
“琦羽,休要胡闹。”紧随其后的珠鸣呵住老弟,将挣扎的岁年从他臂弯中解救出来,放回地上。
她端端正正合袖作揖道:“你叫岁年是么,吾弟多谢有你出手相救。”
岁年拧身,灵活地避在了倒扣的木篮后,像是被那团火鸟给抱怕了,却还是收起指甲,双爪垫搭在一起,回了珠鸣个礼道:“喵喵。”
玉融:“噗呲。”
凤君忍住笑:“喵喵?”
“他这是灵力枯竭暂失了人身,无法开口。”玉融从袖子里取出张白纸和一方研好的墨,再度蹲下来递给岁年道:“写下来。”
“你不给笔怎么写?”凤君提出质疑。
玉融道:“你看他爪子能握笔吗?”
“……这,果然还是你们走兽有共同话题。”
岁年犹豫片刻,将纸扒拉到跟前,用前爪沾了点墨汁,在白纸上踩下十一个梅花状的印子。
笔画勾连,正是一个“兰”字。
凤君歪头:“什么意思?”
岁年:“喵呵。”
玉融明白了,认真对岁年道:“兰阁并无伤亡,灵草们也已挪了地方,你不必担心,兰佩已经安顿好了她们。”
白虎简练交代完,再记一桩小事,道:“对了,有个叫七棠的小仙侍还跑来问你的状况,那时你还没醒,我就未禀报师尊,让她们先回去了。”
岁年想了想,再按出一个“龙”字。
玉融这下没懂,推测道:“你问龙君?”
岁年喵喵点头。
“爷爷他尚在沉睡,但无性命之忧。”珠鸣亦撩袍盘腿,席地而坐,答道。
“喵呜。”——我是想问龙君为何突然发狂,他的骨瘴应当还没有到让他失控的地步。
“爷爷年纪大了,龙珠不在体内,这回恐怕也是因龙珠不在,才险些出大事。”
凤君在旁叹道:“姐,不知当年落到下界作为灵障的龙珠还能否找回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爷爷他……”
凤凰姐弟闲说了些话,小半个时辰后,珠鸣告辞道:“我们路过这里,便不久留了。”又向岁年道:“玄微君是位公正的上神,你按他这里的规矩来,好生修养。”
“我姐的意思是,你千万别没事触玄微的霉头。”凤君急忙插话道:“尤其是他若是逼你读书干活,你不要反抗!反抗的结果很惨烈!”
凤君咬牙切齿,评价道:“真是位冷酷的仙尊啊!”
凤凰二人离开后,玉融对岁年解释道:“四象这一代,幼年时都曾被送来这里听学,很是吃了苦头,不过你不必害怕……师尊不会让你读书的。”
玉融回想面见师尊时,自己提出过岁年的年纪才百年,飞升九天仍不通经文玄奥,可以趁机拜师读书。
但他的提议被师尊否决了。
或许是因九天的经学博大精深,小猫又似不招师尊喜欢。玉融想:师尊不会、也不打算不允许他学。
喵喵?岁年问:那要我干嘛?
玉融道:“以后你便是披银殿的书侍和花侍,日常收拾下书阁,管一管院中花草即可,并不如何忙碌,但——”
他严谨交代道:“主庭中有一株桃花树,修成灵性,名唤倚妆,他于师尊有救命之恩,唯有此不可怠慢。”
岁年短促地“啊”了一声。
“我本体是白虎,或许气息上对你会凶一点儿?”玉融见他神色不大对,不解其意,便不再冒昧摸他。
“无妨,你空闲时可自行修炼,北阁中辟了间你的屋子,我这就领你去,这几日不必着急出来。”
玉融自顾自说,岁年的心思却早跑了。
那株小桃花也在这里?
岁年有些讶异。
他想去见见这位故人。
但眼下他口不能言,即使见了也无法与之交流,也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沉甸甸的。
许是因为受伤。于是他用猫爪勾住木篮将其翻了个儿,咬住软垫子放回,轻盈一跳,重新窝了进去。
玉融见他消沉下来,当作他身体不适,抱起木篮,行走在空阔的披银殿长廊中。
轻灵灵的夜月之力载在风中,滋润着岁年灼痛的五脏六腑,伤势没有他意料的重,眼皮却沉了。
乌云盖雪隐约有直觉,这次龙君犯病有蹊跷,可他实在没精力去管。
九重天与他无甚干系,所谓登仙青云路,也绝非他所求。
披银殿内静谧幽冷,找不到几面完整的墙壁,沿壁悬下一重一重的鲛绡白纱,未遮蔽的敞口吞咽着月色,使整座殿台从内而外皆淌满了银色的血液。
这殿太大了,廊柱切割着月光,岁年枕在篮子里,慢慢坠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