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呆子而今会是怎么个样子呢……是不是仙气飘飘的仙君,会不会用仙术给他烧更好吃的鱼呢。
乌云盖雪有无限的遐想,他列了好几条不成体系的计划,他知道纪沉关会失忆,但那有什么关系。
便去制造一次情景相似的初遇,画本子上都是这样写,人生若只如初见,诗文不通的乌云盖雪只记半句。
纪沉关怎么可能不喜欢猫咪。
他还要霸占他的宫殿,仙宫一定非常非常大,大到他能肆无忌惮的奔跑。
当然也不能忘了要狠狠教训纪沉关不打招呼就弃猫而去,罚他一生一世给自己当铲屎官。
然后要与他在春夏秋冬做快活的事……乌云盖雪的心音伴随雷霆之声响在玄微的识海,纷至沓来,如乱雪中的蝴蝶。
翅膀所过处,割出鲜血淋漓的爱恨。
一切都落空了。
没有鱼干,没有温存,没有重来。
在骨瘴无穷无尽的折磨中,死对于乌云盖雪是最轻易的解脱,猫咪在濒临崩溃时,咀嚼着他的名字。
岁年在最想死的时候活了下来。
可在风雪高台上,他最想活的时候,玄微赐给了他一场无可挽回的死亡。
第三十五章
披银殿内,玄微仙尊正伏地受记忆苦楚,在屏障内刮起风雪。
然九天外晴朗依旧,清风一吹,吹往了金碧辉煌的晖明殿。
晖明殿深处,天帝放下手中棋子,不耐地捏了捏眉骨。
他向棋桌对面的玄夜上神道:“孤当日只道骨瘴平息后,三界太平。”
叹息声起:“万万想不到,冥府的新主君是这般性子,倒是出乎意料。”
玄夜上神是与玄微君平齐的仙者,只是在血脉上稍逊其几分,权柄又和玄微有一定重合,惯来是与玄微君不对付。
但自千年前他见证了玄微鬼渊血路后,自认确实比之不及,放下了与其针锋相对的心思,专心司掌无月之夜与生灵梦境。
他素来与天君关系要好,与他搭活打配合,此时见天君愁眉苦脸,却是不想去理解。
再念及不久前那冥君对自己的好一通怼,虽未真往心上放,还是要趁机损上天帝几句。
玄夜君摇头道:“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下要转到冥府那边去了。”
他皱眉道:“我当年早劝你别打压太过,冥府出了几任鲁莽的主君,不代表一直会只出莽夫。”
天帝复又长叹口气,道:“当日情形你也不是没见,孤能打压他们一时,便一时不能松懈。”
晖明殿外神鸟婉转,天帝转眸望出去,道:“自九天大乱后,我们本就无人可用,仙君们耽于情爱,人界遭祸,苍生见仙君如此,谁还供奉香火,谁还寄托祈愿?”
棋盘上黑白子胜负已分,天帝目光移转回来,冷淡道:“不求神,即求生死,冥府迟早有一日会翻到上头来。”
“所以与人界走得太近并非好事,我们端坐高台,仙雾遮面,本应不入凡尘。”
玄夜君低头收拾着棋子,道:“当年定的天规,严禁仙凡私通,不也是被天帝陛下你通融成了摆设?”
“你又不是没见当日情形。”天帝无奈道:“当年犯事的太多了,要是真的都剔了他们的仙骨,我九天也就多了半副空架子,结果不都殊途同归?”
“至于情爱之事,徐徐图之,今日不也好转了么。”
“那是因为这条天律没了,便显不出乱子,天帝陛下!”
天帝掷了棋子在盘,道:“玄夜!注意你的言辞。”
玄夜君也是个暴脾气,索性不收了,拂袖将那棋盘上的黑白子全扫下地。
一时青砖上只听得“叮叮咚咚”连片的清脆坠响。
黑衣的上神勃然起身,怒道:“你当我愿意多管闲事!如今的九天还有几人可用?打压冥府一时,留我们这些仙尊在此不也是一时!”
玄夜君越说越激动,竟将陈年往事翻了上来,“当日你为了强行留下玄微君给你撑台面,令我以梦术拘了他五十余年,结果他一醒来疯的更加厉害!你对砚辞君也是——”
“玄夜!”天君亦当真动怒,却是身体吃不消,怒火攻心,躬下身咳嗽不止。
玄夜君登时有气没地方出,原地瞪了他半晌,重新坐下来灌了一杯冷茶。
琉璃茶盏重重落于石桌,玄夜冷声道:“而今玄微君这幅样子,不也形如当年失子的砚辞?”
天君缓缓换着气,只能听着玄夜的质问。
“洗尘池对识海的冲刷并非一次即过,在洗尘池里走了一遭,池水对仙者的影响持久存在,他抵抗的越厉害,反噬越严重,迟早要出状况,还不如趁早随他去留!”
玄夜恨铁不成钢般道:“当年他不知因何复苏了记忆,脑子就不大清醒,还以为那猫妖在人界,私跑下去,我便觉得要坏事。”
天君半垂着眼,这件事他亲自处理,再清楚不过其中细节,玄夜却非要再复述与他。
“玄微回来后便彻底发了疯,要闯养龙池,是你让我拦下了他。”玄夜自己说着都觉荒唐。
“在他昏睡的时候,猫妖自养龙池逃了出来,二人自此彻底错过,玄微一醒又马不停蹄去历劫,真不知折腾这么多有何意义。”
玄夜见天帝实在虚弱,无可奈何地替他斟了茶,听对方道:“为避免凡界的因果再纠缠上九天的仙者,天规中明确写明,非必要时刻不得谈及前尘所系之人,违者必以天条惩处。”
在玄夜愈见讥讽的目光中,天君也干脆坦然道:“若非玄微自己给自己埋了个隐患,谁会再令他想起那猫妖?五十年一过,洗尘池彻底抹掉了他的记忆,他便还是我九天的玄微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