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边椅子上的毛毡猫了吗,他以为那是乌云盖雪,你们留心着点,别一屁股坐扁掉。”
闻言阿皎立即离铺了厚实软垫的椅子远了几分,也小跑过来,点了点这院子里长长短短的桃花木,道:“那你在干嘛?”
“刷漆啊。”炒栗子挥舞了下手里的刷子。
“不,我是想问为何要给木头们刷漆?”
“做秋千。”炒栗子答。
“……为何要做秋千?”
“乌云盖雪以前喜欢。”炒栗子有了被仙尊强行拉着听故事的恐怖经历,已经能做到适应良好、淡定应对了。
彼时玄微讲到猫咪喜欢秋千架,突然喃喃着秋千去哪儿了,就开始满院子乱找。
炒栗子便编谎话骗他,道:“尊上不记得了吗,秋千架要挪地方了,原本的那个已拆掉了啊。”
玄微就迟钝地站了一会儿,点头道:“是的,我忘记了。”
听起来很好哄,完全没有危机啊……阿冉长长松了口气。
假如忽视尊上里衣上一团一片的金红的血渍,他的状态比先前几回好了不知多少。
但炒栗子显然不大认可。
疯了傻了,躲到自己的臆想里去了,便是一种万全的方法了么?
然而他也不敢直接戳破玄微的幻想,月灵的命还在他手上,自己也完全接不住他哪怕半点的怒火。
故而他只能苦哈哈在院子里漆木头。
玄微见他做不动了便让他歇着,独自将剩下的活儿都干完。
很快玄微的院子里便多了架漆红秋千,他抱着裹在毯子里的毛毡往上头一坐,便旁若无人地低头与之交流起来。
这画面委实诡异,但又实在无害,比乱刮风下雪要好上太多。
阿皎倒是觉得尊上这样也无不妥,因九天里多的是自我陶醉的仙君,做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哪怕是沉浸在幻梦中。
阿冉则与炒栗子观点相似,觉得这样到底没个定数,然而一时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便只能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眼睁睁看着仙尊在院子里打秋千,听着他低低的咳嗽。
熏风吹拂,玄微抱着毛毡猫咪与它聊着天,他问年年为何这般贪睡,与它说九天的风光盛景。
计划着如何带它一点点去玩儿,也讲起这些年的离别,诉说着缱绻的爱意与无尽的歉意。
他用脸颊贴着毛毡猫咪,渡过了平静的一个午后。
天色渐晚,玄微便抱着猫咪回卧房睡觉,乱七八糟的床铺已被打扫干净,他将猫咪放在枕头上,拉高被子给它盖好,忍不住却又抱到怀里。
仙尊蜷缩在昏暗的被子里,呼吸间尽是血气,但心里却流动着脉脉的河流。
那是他紊乱的神力,他与毛毡说着疯迷的悄悄话,无法入睡,但猫咪睡着了,于是便不能吵它。
玄微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直到九天的朝霞再度撒向披银殿,他抱着猫咪起床,简单清洁后换上了新的衣袍。
猫咪不喜欢他邋里邋遢的模样,将打结的头发绞掉后,玄微又坐回了秋千上。
阿皎观察了许久,大着胆子去给他送茶,想探探尊上如今是否有所好转。
“把那孩子叫过来。”玄微温和地对阿皎道。
炒栗子胆战心惊被喊来,还以为要被灭口,哪晓得竟是要他接着听仙尊讲过往,居然还是从头开始。
炒栗子耐着性子听,觉得这仙尊就和当年自家隔壁古稀年的老人一样,絮絮叨叨说着往事,内容却是重复而前言不搭后语。
如遇卡壳,那时候炒栗子就会顺着老者的话往下问,老者便又愉快地往下讲了。
然而玄微不是那么好哄的老者,他慢慢也发现自己讲述里的问题,尝试着去理清前因后果,比如为何他的猫咪对他置气。
“那时……”
那时又发生了什么呢?
是因为没有烧够足量的小鱼干,还是回南天毛都变得湿哒哒了?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像是有长针在反复戳刺,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
玄微的秋千停了下来,他按住头,还要对怀里的毛毡猫咪说没事。
那时是怎样的缘故,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袖子滑下去了一小片,那串黑白的念珠隐隐散发着乌白两色的光,重新开始吸纳玄微仙尊的神力。
洗尘池的作用从未消失,这件法器仿佛要生长到玄微的血肉里,但他甘之如饴,摸索着珠子的表面,极力饲喂般往里头灌着加固记忆的力量。
他心里焦急,脑子亦一团浆糊,浑然没注意到头顶屏障外风云变色。
“那是!”阿皎率先发觉外面的异样。
“雷、雷云?!”阿冉惊呼。
与此同时,一道神力悄无声息地绕上玄微,骤然收紧,将他捆在了秋千架上。
月灵顿时联想到冥君对他们说,来日玄微仙尊要挨雷劈。
难道这雷劫还有提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