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正是看出了九天即使在危难关头,也不会真正去为三界考量,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主动去寻找骨瘴的源头,争取将第三次的灾祸彻底爆发前,将其掐死在萌芽。
但九天又最喜坐享其成,指望着将所有的责任推卸给冥府,如此一来冥府将再度成为对抗骨瘴的主要战斗力。
头一遭骨瘴祸事里,九天宁可冒着三界覆灭的心也要削去冥府实力,这是最令冥府众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但经过此事后,冥府上下算是看清,九天或许认为,他们只需保下这仙府即可。
昔日仙君自人界香火祈愿中诞生,他们的执念便是庇护。
可而今所谓的护三界的觉悟,早已荡然无存。
“本君势必会查出骨瘴的来源。”乌须眸中有沉沉的郁色,他对玄微道:“而在此之前,本君需要与你合作,这也是我留你在此地的原因。”
玄微眼底仿佛在瞬间迸出了强烈的希望的光芒,他道:“若有可用之处,请君上不必犹豫。”
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尊因为有了用处而诚挚的喜悦,乌须定定看了他半晌,道:“尊上,你当初为苍生天下,其心决绝,如今又为了岁年而万死不辞,你的固执并未改变。”
室内未有烛火,可冥君再没觉得寒冷,他当然不会认为一床被褥便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是玄微一直在用神力,慢慢暖着这不大的书房。
仙尊的尺寸把控地很好,不会到有强烈反噬的地步,又足够让温度缓慢地攀升,渐渐有了春日的暖洋。
乌须看着他道:“你若执着一物,便会将其排于最先,本君问你,若来日天下有场大战,你要如何权衡本君的性命与苍生的重量?”
玄微未曾料想到乌须会有此一问。
冥君的目光沉如渊潭,仿佛他口中的大战,绝不是一个比较谁重要一些的假设。
而是真的在未来,会有这样一场生灵涂炭、万物毁尽的灾难。
温暖的室内与窗外的飞雪严冬相照,在玄微的沉默里,乌须笑道:“你看,如果是当年的玄微仙尊,定不会有这个犹豫,必会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比得上苍生的重量。”
倒挂冰凌的反光如同陨落的星星,乌须道:“所以玄微君,你一直没有懂。”
“你端坐高台万载春秋,修炼到无上的尊位,又是古神的血脉,你一直不知当年,岁年在难过和失望什么。”
他不给玄微回答的时间,转而道:“本君需要先拿回本命法器,补完遗失的魂魄。”
“至于其他,本君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不要落井下石,当然,也别对你的苍生天下弃之不顾。”
骨瘴左右看看他们,被乌须扇了一巴掌到脑袋上,道:“将你叫出来不是让你听八卦的,你要干活便快些!试试看你小弟有没有找上这位大神。”
玄微呆呆坐在原地,骨瘴凑过去绕着玄微一圈,对乌须道:“这位仙尊身上的气息确实符合两代骨瘴的混杂,但还未有其他气息。”
祂可怜巴巴道:“你知我在你面前说不了谎,但我们三位一体同源,我确实做过小弟已生出灵识,并且苦找身体的梦。”
骨瘴的第一任灵识还不知所踪,第三代竟已在找寻寄体。
玄微忧心地看向乌须,难怪冥君如此急切要恢复原本的力量。
不论是为了抵抗可能潜入的骨瘴灵识,还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灾祸,他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同时,玄微也留心到一个细节,道:“你说本君身上有两代骨瘴的气息,是从何而来?”
骨瘴看了看乌须,确定这个可否说出口,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骨瘴道:“第二次的气息是因我的幻境,您心结不解,我的气息就永不会散,而第一次则是因为——”
“因为桃花妖。”
乌须撑着头道:“你想必已经知道,当年是桃花妖在天星阵外射冷箭杀死了纪沉关,他是如何与你说的呢,单单便是嫉妒吗?”
“仙尊你经历过混乱的情爱时代,但并非所有事皆简单地与情爱相关。”
顿了顿,再道:“包括此我们所处的观山镜中的过去,还看玄微君你能否勘破了。”
“啪!”
一个响指在乌须君指尖打响,然而未有任何事在观山镜中发生。
骨瘴也吓了一跳,旋即他意识到冥君是在操纵外界的阵法,又嘴欠地凑上前道:“我说小猫咪,你都劝仙尊顾念苍生了,不该彻底放下旧怨旧仇,做个断情绝爱之鬼吗?”
“什么糊涂话。”乌须君笑道:“劝他也是为了来日,本君记仇得很,你想必也深有体会?”
骨瘴在他的笑容里不寒而栗,哆哆嗦嗦地重新化为一股烟,消失在了乌须的眼底。
乌须君这次没再揉眼睛,而是翻了个身道:“困了。”
话罢就不再与玄微交流。
玄微起身,默默注视着乌须的睡颜。
……这样很好。玄微仙尊觉得再好不过,他还在报复桃花妖,来日也会报复自己,他愿意等待,至少自己可以有个等待的目标。
暖融融的书房里乌须睡得悄无声息。
真好……玄微满足地想。
然而就在乌须君刚睡下不久,一声尖叫突然划破了夜空。
玄微连乌须的耳朵都来不及捂上,却见这秀华宫内刹那大亮,不断有宫人在匆匆点燃烛火。
隐约可以听见“疯了”“朝咱们这来了”“保护娘娘”等等的呼喊。
乌须彻底是睡不着了,他“噌”一下坐起来,头发都乱蓬蓬的,一股脑冲到外面,显然是有几分火气起来,要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