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也有秘密一样。
何必探究那么多呢,如果有什么事情注定要发生,那就让它发生吧。
……或许他们隐居在此,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头上挂着巨额悬赏。
不然,他们何必把自己一直留在这里?
如果他们真的就是想把他交给不知愁,那只要像关个囚犯一样把他关起来就好了,又何必对他这么好。
他那种野兽一样的求生本能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残酷厮杀中磨得如同一柄利刃,可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活得这样简单的时候,好像也把那种紧绷的本能扔掉了。
沈妄生是这样想的,不过后来有一天,他发现本能还是本能。
那天,他本已熟睡,半夜却忽然惊醒,听见堂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翻身起床,像一道暗夜里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潜了过去。
是个身形瘦小的小偷。
舟向月看到这里有些惊讶,也不知道这小偷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不是有阵法吗?
确实有小概率会有人误打误撞闯过阵法,但这个……不会是那对夫妻故意的吧。
沈妄生脾气不算好,睡到半夜被打搅,更是起床气十足,直接一脚给那小偷踹进米缸子里去了。
然后又掐着脖子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偷拎起来,狞笑着问他:“偷了什么?”
那小偷吓得魂飞魄散,被他掐得几乎喘不上气,就差哭着喊救命了,“一,一盏杯子,一个首饰盒子……我都给爷爷您还回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我一命!”
“……嗯?”
沈妄生忽然听出不对,对着外面微弱的光一看那小偷的脸,不由地脱口而出:“猴子?”
猴子也是无赦道的小喽啰之一,他又瘦又小不能打,一般就帮着偷偷东西。
猴子一听他的声音也愣了,“……生,生哥?”
沈妄生拎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从院子里拖到了外面,一直拖到草丛里才放手。
他低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猴子连连咳嗽几声,揉着脖子委屈道:“这里离白鹿镇也不远啊哥。我这不是正好半夜跑路么,看到这里有个房子,就摸进来,没想到您这尊大神在这儿呢……”
沈妄生问道:“其他人呢?”
猴子掰手指算了几个人:“……小荷去当镖师了,麻子去当神棍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了。”
他重重叹一口气,“唉,道主也死了,生哥你也没音信了,我就只好当回小偷了……生哥你知道吗,不知愁那家伙竟然把无赦道给收编进千面城了!”
沈妄生听着这些,一时竟觉得有点遥远。
千面城收了无赦道。所以呢?那也是他养父的帮派,养父死后,好像和他就再没有关系了。
猴子嘘嘘叨叨地说了一通,爬起来对他作个揖:“那个,生哥,我就先走了……东西我都给您放回屋子里了……”
“等等,”沈妄生的声音忽然沉下去,“站住。”
猴子一个激灵,站住了。
他回过头,战战兢兢道:“生哥,您还有吩咐?”
沈妄生虽然年轻,但毕竟是二当家,而且下手极狠,在他们面前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猴子怕他怕得要死。
沈妄生勾起一丝微笑:“你不会把我说出去吧。”
猴子闻言大惊:“当然不会啊!当初我们被千面城抓去,还不是生哥你为了我们一起被抓进去,然后带着我们一起逃出来的……我绝对不可能背叛生哥你啊!”
沈妄生定定地注视他片刻,直看得他浑身抖如筛糠,才道:“好。你走吧。”
猴子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沈妄生在后面冷冷地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拿出了袖中的剔骨刀。
猴子跑得慢,他只要把这把刀甩出去,锋利的刀刃就会像切开西瓜一样切进他的后脑勺。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他捏紧了刀柄,抬起手——
可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忽然就响起伯父对他说的那一句,“生生,你是个好孩子。”
就像是一句咒语,定住了他的动作。
沈妄生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然后把刀一揣,回去睡觉了。
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猴子居然又来了。
还是大白天上门的,提了一瓶酒,一包茶叶。
夫妻俩去开门的时候,看到他齐齐一愣:“你是?”
猴子吞吞吐吐:“那个,我是……生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