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难好像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
她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在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独行,只有那些纸人陪着她,直到这个人闯进了她的生活。虽然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捅破那层窗户纸。
唯一有点苦恼的问题是,阿难发现自从那人藏到她家里之后,这房子里闹鬼好像比以前频繁了很多。
梅面陇本来就闹鬼,有人说时而在夜里醒来,看到有小孩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床头,正在看自己。
还有人听见麻绳晃悠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看到一个人影把头套进悬挂在房梁上的绳索里。
虽然大多是添油加醋的传言,但寨子里确实有相当多的人撞见过难以解释的恐怖现象,因此所有的居民夜间基本都大门紧闭不会外出,也会早早睡觉。
阿难经常没什么白天和黑夜的观念,但她知道大部分闹鬼事件都发生在深夜。
但像现在这样几乎夜夜闹鬼,未免也有点离谱了。
比如这一天晚上,阿难睡得不踏实再次醒来,又听见了血液滴落那种略显粘稠的滴嗒声。
阿难背贴着墙侧躺着,感觉面前掠过了一片湿冷的空气,就像是有一个冰冷的人躺在她面前。
正直直地看着她。
沙沙。
面前传来了梳头发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面前的人依然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滴嗒。
滴水声再次传来。
阿难贴紧了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虽然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但深更半夜听到那些异常的声音,还是会害怕。
女人幽幽的声音忽然在面前的咫尺之遥响起:“我好看吗?”
阿难不说话,也不动。
“我好看吗?”女人又问了一句,直勾勾地盯着她。
然后锲而不舍地问:“我好看吗?”
“我好看吗?”
“我好看吗?”
……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幽怨,后来尖利得就像是在嚎哭。
阿难最开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但后来女人重复的次数实在太多,她终于从害怕变成了麻木。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阿难已经可以辨认出那个人的脚步声,是从她门边经过,往灶台那边走。
可能是晚上去喝水。
她忽然就感觉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冲女鬼道:“我瞎,看不见。”
女鬼:“……”
“噗。”
好像是门外那个人笑了,可这笑声实在太轻太轻,就连阿难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如果真是他在笑……
阿难脸上有点发热,觉得好丢脸。
第二天,她磨磨蹭蹭地起床,然后发现那个人又出门了,顿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她随即发现窗外传来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
这是……?
阿难疑惑地出门一看,结果发现窗前的土地里插了一枝梅花。
挺粗的一根树枝,就那么插在土里,土也是新翻起来的,泛着一股带露水的潮湿土腥气。
阿难闻着鼻尖的梅花香,蹲在那里思考了半天。
梅花这么插在土里,能活吗?
虽然她也很希望能活,但总觉得这不大靠谱。
她摸了摸那根直挺挺的梅花枝,又回身进了家里,开始继续自己的活计。
往纸扎上糊纸。
她无所谓白天黑夜,时间也划分得比较随心所欲,一直到饿了才站起身来,打算煮点东西吃。
糯米和小米混杂着下锅,再去够窗台边挂的腌鱼和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