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他有鱼尾,那人居然没有质疑他们。
片刻之后,几人就被带往了沉船深处。
走在路上的时候,舟向月发现任不悔和鱼富贵似乎并没有想要讨论刚才幻境里的线索的意思。
这让他有点生疑,他们不需要讨论吗?
之前在水里,为了防止任不悔怀疑,舟向月甚至没有自己去触摸那个说不定是境灵碎片的手镯。是鱼富贵摸到了手镯之后,他才进入了幻境,所以他们两个肯定也进去了。
因为舟向月自己在陈思儿的视角,完全无法控制她的行动,所以只是被动地经历了一遍她的记忆。
如果任不悔他们两个也是这样,那按理说他们是没有办法交流的。
所以,他们可能并没有代入其中某个人的视角,而是可以自由活动地观察情况?
鉴于舟向月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他们,他想记忆里那些人应该是看不见他们的。
这么说,他们俩要是找对了方向,岂不是可以比他获得多得多的信息?
舟向月有点郁闷,他本来还想听听那两人的讨论呢。
任不悔和鱼富贵也在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他们确实已经在刚才的幻境里讨论过了。
看着陈盼儿出嫁的时候,鱼富贵问任不悔:“任兄,你觉得那个河神到底是什么?听村长他们几个的意思,居然还真不是假的——每年新娘出嫁之后,河里就会多很多珍珠和鱼,这总不能是迷信的巧合吧?”
任不悔沉思道:“厉害的邪祟可能会有和人相当的神智,它说不定能用什么诱饵把鱼引过来,这也不算稀奇。”
“珍珠的话……目前我知道的能产珍珠的就只有鲛人和蚌,蚌就算成精一般智力水平也不高,也很难与人类沟通,但鲛人要是入了魔并且道行足够深,倒是有可能会成为渊祟,听说渊祟就能够掌控水流,甚至引发水灾。”
“不过,鲛人一般在深海活动,不喜欢靠近陆地,我从没听说过跑到内陆河里来的鲛人。”
他斩钉截铁道:“反正无论如何,会要求献祭童女的所谓河神不可能是真的神,大概率是邪祟。就算是神,也是天地人神得而诛之的邪神。”
鱼富贵:“……呃,该不会是那位吧?”
毕竟他知道的邪神就那位一个。
任不悔眼中涌起戾色:“应该不是,毕竟就我所知,他的献祭对活人来者不拒,从来都不需要单独指定童女作为祭品。”
“但如果真是他,”他冷笑一声,“那说不定能碰见,刚好在这里杀了他。”
鱼富贵:“……”
他很怀疑任不悔的精神状态。
鱼富贵的灵犀法器在魇境里不能用,所以他不是很想一个人在魇境里对上那位,当然更不想和疯子任不悔一起对上那位。
这个魇境还不是出公差,没有加班费,草!
几人在幽深的船舱里前行,走到一处大门时,眼前豁然开朗。
舟向月第一反应是——这船真大。
确实大,大到中间的甲板上居然立着一幢幢石屋,石屋之上是像四号船那个哭珍珠的舱室顶部一样的巨大开口。
幽蓝的水幕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边界在上方涌动,站在这个舱室里,就像是在水族馆里的拱形走廊中。
这些石屋被封存在这艘巨船的船舱里,和船一起沉进了水里,就像是昆虫封存在琥珀之中,从此定格在那一刻。
看样式,这些石屋长得很像叶枯乡的建筑。
一幢幢石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惨叫声,让这片幽蓝暗光笼罩的地方看起来像是阴曹地府。
舟向月透过打开的门,看见几幢石屋里都铺满了黑色的地板,地板上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每一幢屋子里都有人。
和四号船不同,他隐约看到的人影里几乎没有小孩子,看起来至少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更多的则是成年人甚至老人。
这一次,舟向月在那些人里看到了女人。
就在离他最近的这个石屋里,他看见了之前在四号船里见过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好像是叫小黑子?
如果他记得没错,小黑子当时哭出来的珍珠在四号船里属于中上,但还没有达到阿豆那样盖章认证“可以升级到三号船”的品质。
不过舟向月一眼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到三号船。
小黑子被绑住四肢吊在房梁上,一道道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打得他痛哭着连声惨叫,“娘!娘救我!娘……”
他的眼泪接连不断地落进地板上的水池中,变成了一颗颗莹白的珍珠。
一个像是他母亲的女人头发散乱地被绑在墙角,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一下下用头撞在地上:“别打他了,打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打我吧……”
她的眼泪滚滚落在水池之中化成珍珠,一颗颗又圆又大,而且竟然有了各种不同的色彩,一颗颗表面闪烁着美丽而迷离的光泽。
挥鞭子的那个壮汉皱着眉对旁边的另一个人努努嘴:“看着点,别让她磕出血了。”
另一个人应了声,蹲下来揪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她满面的泪水道:“花嫂,你也知道我们不想打你儿子,我们只是需要你哭出更美丽的珍珠而已。你明明有潜力的,不是吗?你看你都长出鳞片了。”
在他手下,女人的脸侧能看见一片片隐隐约约的银白鱼鳞。
肉眼可见,那些鱼鳞正在缓慢地生长。
“我知道,我知道……”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会哭出更好的珍珠的……求求你们别打他了,我哭!我保证会哭出更多珍珠……”
“早这样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