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皱眉,问道。
“应该是红党的一个地下情报点被丁目屯的人端掉了。”周茹说道。
……
周茹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自己上午看到的那一幕:
一声枪响,打破了街面上的宁静,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
他看到一个日杂店的门口停了一辆卡车,日杂店的门口躺着一个人,地上一大摊血,眼看着那个人活不了了,那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大孩子。
然后,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被从日杂店里反扣着双手押出来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把揪起被抓的男人的头发,用力向上扯。
周茹便看到了一张愤怒又倔强的沾满鲜血的脸。
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摆手,两个手下押解着男人往外走。
日杂店的门口是一个台阶。
台阶上结了冰。
一个特务脚下一滑,手中也松了劲。
被抓的男人立刻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猛然挣脱束缚,撒腿狂奔。
周茹内心里摇摇头,这个人根本逃不掉的,卡车那边还有几个特务,他们手里还有枪。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男人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整个人的脑袋就如同西瓜烂掉一般,身体也摊在了地上。
“人当时就不行了。”周茹说道,“两具尸体都被拉走了,墙角缝隙里塞了一块角铁,高度正好和那个人的头部差不多,他是早有准备的。”
“虽然与党国而言,红党死得越多越好。”程千帆吃了一口鱼肉,说道,“不过,是一条汉子。”
“陈赟当时吓坏了,他说……”
“说什么了?”
“他说这就是红党的可怕之处,太善于蛊惑人心了。”周茹说道,说话的时候盯着程千帆的眼眸看。
“歪理邪说,迷惑性极强。”程千帆冷笑一声,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卷塞进嘴巴,周茹忙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组长点燃了香烟。
“不过,红党是怎么了,他们那边最近似乎老是出问题。”程千帆嘟囔了一句,然后啧了一声,“确定是丁目屯的人,不是汪康年的人?”
“带队的是曹宇,据说此人被丁目屯从汪康年的手中要了过去,颇受重用。”周茹说道。
“曹宇?”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中统那边一直要除掉他,此人胆小如鼠,竟然敢公开露面?”
“曹宇坐在卡车里,没露面。”周茹说道。
“那你怎么确定是曹宇?”程千帆讶然。
“从车窗看过去,副驾驶有个人在抽烟,右边耳朵少了一半。”周茹说道。
“一只耳。”程千帆忍俊不禁的点点头,传闻此人被红党打中了耳朵,导致右耳缺失大块,应该就是此人了。
说着,他摸着下巴沉思,丁目屯的人开始明目张胆的行动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伪警察局那边有吴山岳,侦缉大队有汪康年,现在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组织也开始公开行动,还有特高课、三井会馆、岩井公馆、西村班等大大小小的日本特务机关,上海之对日秘密潜伏斗争局面将会空前严峻。
“敌人的力量愈发强大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程千帆表情严肃,对周茹说道。
周茹点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便听到组长说道,“向重庆发报,经费已经拖欠了两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发。”
他夹了一颗豆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不能一直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吧。”
……
重庆。
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齐伍将一份电文递给戴春风。
“噢,我来看看肖组长又有什么好消息汇报……”戴春风接过电文,随口说道,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一变,气的将电文朝着桌面上一拍,“混蛋,一个个开口就是要钱,要钱,催命鬼一般。”
戴春风最头疼的就是手下张嘴要钱。
经费问题一直是‘制约军统发展’的重要因素。
之前力行社特务处时期,特务处主要靠常凯申想办法另立名目争取来的资金以为使用,为其所养,为其所用。
事实上,在当年的力行社特务处期间,受活动经费不足之限,各地特务处在武器装备、行动经费方面都是不富裕的。
直到去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后军统局正式开张,才得以名正言顺地列入党政机构,才有了正式预算与经费来源。
但戴春风的野心使军统局的规模与人数急速增加,并拥有多支部队和众多的训练班,这使得军统的经费紧张的程度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佳捉襟见肘。
戴春风堂堂军统局副局长也不得不上书哭穷,报告中屡屡可见“待遇微薄”、“经费困难”、“器材教材两缺”等等字眼。
看到戴春风发火,齐伍心中好笑,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个肖勉,他们的经费才拖欠了三个月就嚷嚷,有的地方都拖欠了小半年了……”
“拖欠了三个月了?”戴春风一愣,问道。
“还差一周时间就整整三个月了。”齐伍点点头。
“死要钱的家伙。”戴春风扶额,摆摆手,“打款,省得这混小子来烦我。”
“是。”齐伍点点头,又从文件夹中拿起一份电文递过去,“局座,这是乞巧花发来的密电。”
戴春风表情一肃,‘乞巧花’平时极少会主动发电,旦有电文往来,定有十万火急之事。
“‘乞巧花’要被调往上海工作一段时间?”戴春风看了电文,皱着眉头。
“局座,假如‘乞巧花’也去了上海,以‘乞巧花’的身份极可能被上海方面的同志视为重要制裁对象,要不要……”齐伍思索片刻,表情严肃问道。
“不可。”戴春风想了想,果断摇头,他的表情冷淡,最后是微微叹气,“若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那就是命。”
……
“日本特高课方面也派人来接触我了。”赵枢理看了一眼张萍,接过张萍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
“你就不怕真的被当成汉奸除掉?”张萍叹口气,问道。
“要是死在自己同志的手里,那就是命。”赵枢理微笑着,“总比死在敌人手里要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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