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见了神鼎的某处铭纹上有一道若即若离的阴影,那道阴影是一道刀痕,刀痕并不如何显眼,却似乎能延伸入神鼎的内壁,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能真正无坚不摧的存在。
而就在那一次,他第一次看见了那个满脸粗狂胡渣的家伙。
那人就这样从神鼎的阴影中爬了出来,然后还问他要不要吃另一个世界的果子!!!
那个人,名叫沈离。
整个千山宗皆知他对沈离恨之入骨,包括其他六峰之主,都以为他只是曾经败在沈离手下才会在道心上留下遗憾或怨恨,但其实,他只是因为沈离打破了他对焚垢神鼎的虔诚才心有不甘。
似沈离这种俗世泥塘里赖虫,为什么会蹊跷的从焚垢神鼎里面爬出?神鼎又为何会有一处刀痕?
在沈离逃出千山宗后,他凝视着那处神鼎阴影许久,突然意识道,神鼎可能不止一次被创伤过,或许是两次,或许是更多次。
沈离,可能只是恰巧找到了这处神鼎最薄弱的地方,所以才从另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里逃出来。
只是,神鼎之内的世界,又是什么世界?难道,就是那个被黑夜侵蚀掉的世界?
他很迷惑,所以今日才会来到后庙,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后面中良久没有声音传来,只有一声幽幽的叹息。
…………………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航掬起一捧清水,用力拍打在苍白无力的脸上,如雕花般精致的眉梢在清水的捧打下显得很是颓靡,就像刚从清夜司监狱中饱受摧残的犯人,更像是重伤初愈的患者。
徐自安莫名想到自己也曾数次向沈离问过同样的问题,侧首看着窗外一轮总是似曾相识的明月,低落道。
“我能不能说……自己是一个好人”
这话说的很有大龄文艺青年的范,很容易让人感觉太酸太腐又或者太装逼的味道,然而白航却十分认真的看着徐自安的眼睛好久,直到将少年如墨玉黑石般通亮清澈的瞳孔全部看尽后,才突然说道。
“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
“但,这个世界可不是一个好的世界”
…………
这是个什么世界?
孩童们会说这是一个海晏河清众生美好的世界,忧国者会深思于海晏河清下的民生疾苦国家社稷,而修道者则痴于道,修于行,不会理会也不愿心系这世界到底是何种模样又或者本该是什么模样。
白航是修者,可他是个贪恋红尘意的修者,所以他很重视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又或者说,这个世界里的姑娘们,到底可爱在哪里,自己又该怎么样爱护她们?
没错,是她们。
他认为潇洒风流英俊如自己,就如同云裳楼里那些倾国倾城的佳丽,应该大无私的将自己的风度与潇洒送予每一个需要自己的人儿窗前,不管是深阁幽院里的娘子,还是宫廷里的贵妇,只要是每一位有姿色的寂寞女子,他觉得自己都有必要送去慰藉与宽安。
但他注定又会是证得大道之人,会有无尽且漫长的生命,眼看着那些芭蕉或红桃随时光渐渐枯萎老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红粉变骷髅,佳人变黄土。
这是一件很操蛋的事,就像刚才看见的那个操蛋的世界。
不久前,他打开了那本旧书。
然后,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黑夜中。
不是进入,而是囚困,被囚困在了一处黑暗中。
黑暗浓稠如墨汁,透着冰冷无情恐怖寂寞的味道,他试图穿过这片黑夜,然而不知为何,那些黑暗就如树脂一般在岁月的滚动下渐渐凝固起来,然后将他包围,最后变成一只被困在琥珀下的昆虫,他越挣扎,困的就越紧。
这种感觉很奇怪,比九门中最神秘的第七门还诡异。
如果不是徐自安最后强行阖上了旧书,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会在那片黑夜里彻底迷失,一辈子陷入无尽且无穷的黑暗沼泽里。
那种感觉很难言清。
就像,就像………
就像看见了真正的冥君。
(磕磕绊绊了半年,总算是上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