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词看着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忽地笑了一声,“在棋盘寨的事情上,你这个人挺谨慎的,怎么遇到沈定文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呢?”
颜桐听他提起沈定文,没多往别的地方想,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答道:“棋盘寨的事情上我担着一千多条人命,就算打个折,也有大几百条,没法不仔细;沈定文就只是一个人,我……”
方轻词没想到他居然真会认真回答,反倒是自己先岔开了话题,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骆兄,这样吧,我先把你要的东西给你。”
颜桐看着他,“你想清楚,地图是军机,不是闹着玩的。”
方轻词伸了个懒腰,晃着椅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月里,我大逆不道的话说了七八十斤,大逆不道的事做得少一点——也有个三四十斤。再加这么一两斤也无所谓。”他说着故意看了一眼颜桐,眉梢挑起:
“你说是吧,骆兄?”
颜桐看着方轻词挤眉弄眼地高谈阔论,半晌没有说话。正当方轻词觉得他大概要甩门走人的时候,颜桐突然说道:“我打了沈定文一掌,三日后发作。”
方轻词立马不晃椅子了,“沈定文来过?”
颜桐道:“没让他死在你家里。至于三天后他死在哪里,我就管不着了。”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轻词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骆红眉。”
颜桐回过头。
“你这贼船我已经上了,”方轻词望着他道:“你可悠着点,别给我翻了。”
颜桐笑了笑,转头往门外走去。正当方轻词以为他打算就这么走掉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
“放一百二十个心,凭你的医术,除非你自己找死跑去带人造反,否则没人会杀你。”
方轻词做事极有效率,第二日上午,颜桐正一边和张先生下棋,一边听方府这位教书先生大谈特谈如何将孙子兵法用到为官之道上——方轻词便在这时装作无事地踱了过来,假装观棋,伸手按在颜桐肩上。
颜桐立刻会意,胡乱找了个借口向张先生告辞而去。
他回到房中,检查过四周无人之后关好窗,铺开方轻词半路上给他的地图。
这张图上地势标注极为详尽,颜桐从头上拔下木簪,倒转过来,在青州关宁城、两辽边防和东北关外来回比划,不敢动笔,只能在心里推算行军路线。
由青州至两辽,快马两日即可到,行军慢些,也不过十日;棋盘寨能带人打仗的首领都调走了,剩下一千余人马必然不服燕宁君,路上再闹点事儿,拖拖拉拉二十日也该到了。
棋盘寨众人昨日才启程,算着时间,他完全可以在这批部下到达两辽边境之前截下他们,然后再想办法把他们带往关外。
北蛮部族众多,部族之间间隙极大,关外供他栖身的地方应该还是有的。只是如何从朝廷手里抢下这一部人马,如何出关,如何在北蛮众部族之间发展壮大,这些问题,他一个人很难考虑完善。
所以他需要把金河找回来。
骆红眉结识的都是江湖草莽,结仇甚多,在棋盘寨失势后,很难在青州地界上找个人出来。
这便是他为什么去找方轻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