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只好为慕老太安排后世。
慕立成那日在山上吹了冷风,回到家中就病了,一连几日都高烧不退,噩梦连连。慕老太最后一面在脑中挥之不去,梦里又总来缠他。等慕老太下葬,又过了好几日,才开始复原,可人已经病瘦了一圈。
云罗这会服侍在旁,喂丈夫粥水,很是心疼:“二郎同老太太婆孙情深,可人死不能复生,二郎不可再多想。”
慕立成身心疲倦,也没力气敷衍她:“再去打碗肉粥来,饿了几日,胃都空了。”
能吃不是事,就怕他什么都不愿吃,云罗当即吩咐下人去弄几样少油腥的荤菜来。
办完慕老太的身后事,她从娘家带来的、在夫家攒的、田产、铺子都还需整理,下人也分派到了各院,就独独剩下秦嬷嬷。
秦嬷嬷并无家人,一辈子伺候在老太太身边。可如今年事已高,平日都像半个主子让其他下人侍奉着,可到了其他院子定没这好处。没了靠山,谁也不愿要个吃闲饭的在自己院子里晃悠。
只是近日瞧她失魂落魄甚是可怜,众人也就没逼她,让她待在老太太院子里。可这会忙完老太太身后事,秦嬷嬷的事也就摆上来了。
宋氏不喜老太太总说她肚子不正气没生个带把的,这会她去了也没难过,只是瞧着秦嬷嬷就不顺眼,便去了丁氏房里,到了就看见着云罗也在,婆婆正叹着气:“虽说老祖宗也算高寿,但那过世的景象也教人不忍。你公公知晓这事后,也伤的吐血,你们若没事,也不要多过来,有非说不可的事,就遣了下人来,去前堂见就好。”
云罗连连应声,见了宋氏,起身问安。宋氏见她双眸有些红肿,自己轻松的模样倒招人嫌了,当即提帕抿了抿眼角,这才坐下。
丁氏强打精神说道:“为娘知道你们孝顺,只是这会见了,反而添了伤感。”
宋氏和云罗又好一番安慰,丁氏才稍稍平复心绪。宋氏趁机说道:“母亲,祖母院子里的人也分的差不多了,就剩下秦嬷嬷了。她这会倒像个主子,还得别人送饭送菜去她房里。爹是敬她忠心我们慕家,但也不能真将自己当主子吧,这传出去,得遭人闲话,说我们慕家败坏风气,主仆不分。”
丁氏又何尝不知,叹道:“秦嬷嬷到底是服侍了老太太好几年的人,说放你院里你又不要,总不可能赶她出去,那样未免太薄情。”
云罗本想说让秦嬷嬷来她院里,可一想这事得和丈夫商量,也就没说出口。
这屋里的事都被个素来得秦嬷嬷照顾的仆妇看了去,等她们一走,就去同秦嬷嬷说了方才的事。秦嬷嬷亲眼见着主子惨死模样,至今阴影不去,夜里也常哭醒,眼都不好使了。这会听见那事,当即又痛哭:“我本意就不愿在这拖累人,可这慕家上下,竟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仆妇一瞧,她旁边已收拾了个包袱,才知道她当真是打算走的。这一想,更为这老奴痛心。妇人心软,见她落泪,自己也是泪落两旁。
云罗回屋后就和慕立成说了此事,慕立成哪里会让秦嬷嬷留下,说道:“三少奶奶说要她走,我们到底不好插手。”
“怪可怜的……”
“你去匣子里拿多些银两给她吧。”
云罗点头:“二郎真是个善心人。”
这事不多久也传到方巧巧耳边,她这两天都在忙着清算老祖宗名下的财务,本就不擅长这些的她更是忙的焦头烂额。忽然听见乔嬷嬷来报,当即让她请秦嬷嬷过来。
她初到慕家,老太太不喜自己,秦嬷嬷暗中帮过不少,让她免了许多责备。就这么被赶出去,她第一个不许。她不能扛不能提,那就让她做些简单的活,慕家还养的起。
秦嬷嬷还以为方巧巧要给她上月的工钱,本不想过去拿,只是要走了,多拿些钱也好。况且那本就是她应得的,为何不要!
进了屋里,方巧巧已起身:“快请秦嬷嬷坐。”
婢女搀着她入座,秦嬷嬷一头雾水,不知她要做什么。
方巧巧说道:“我院子还缺个督促丫鬟做活的人,秦嬷嬷平日也是管这些的,以后也在这替我管着吧。”
秦嬷嬷一顿:“大少奶奶不赶老奴走?可三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
方巧巧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府里的大少奶奶,那何须再听她们的。”
秦嬷嬷这才确定她真要留自己,差点又老泪纵横,颤颤起身要跪,乔嬷嬷顺势托住她:“行这大礼,少奶奶也要为难的。”
秦嬷嬷这才不跪,只是再坐下,却是默然。方巧巧并不催促她,唤人上茶水果点。好一会她才道:“老奴有些话想同大少奶奶您一人说。”
做事老道的人说一句就不用让人再问第二遍,那“一人”说的尤其重。方巧巧便让下人都退了出去:“秦嬷嬷请说。”
秦嬷嬷多日不怎么进食,唇有些干,足足喝了一杯茶,才开口:“老太太虽然脑子糊涂了,眼也不好,可没糊涂时精神还是好的,不知怎的竟突然撒手去了。老奴这几晚都在想这事,似乎有些头绪。”
方巧巧气息微屏:“秦嬷嬷且说。”
秦嬷嬷紧握茶杯,缓声:“老太太去世前,跟老奴说起过一件事。二少爷曾端了补汤来给老太太,他走后,老奴进去,老太太便和我说,方才二少爷不知为何失了神,虽然她瞧不清,可感觉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