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休沐, 你怎么回宫了?”闻人骁示意她起身, 口中问道, 手中朱笔不停,在竹简上做出批复。
“我回?来找卷兵书, ”闻人明襄行至他面前坐下,“君父在看什么?”
她修行的正是兵家道统。
因一向得?闻人?骁宠爱, 闻人?明襄此时也不必过多在意礼数,径直坐下。
将批复好的这卷竹简扔在桌案上, 闻人?骁语气有些冷:“不过是有人?还?不肯认输, 仍将东境武道势力视作自己囊中之物。”
身为国君之女, 闻人?明襄对?上虞局势再了解不过,之前数年间,东境武道势力一直被控制在赵氏手中,东境武道魁首孤梅, 当?年正是赵氏麾下门客。
这本就是一场局, 孤梅父子, 柳复白,都?是局中不自知?的棋子, 背后是王族与赵氏的博弈。
封应许阻击孤梅本是自身意气之举, 但在赵氏看来, 他所行皆出自闻人?骁授意。尤其在芦苇荡一战后,闻人?骁顺势改变计划, 召见搅局的封应许,有意推他上位, 更是令赵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赵氏当?然不会甘心将经营多年的东境武道相让,但闻人?骁同样布局多年,以他性情,若无把握,也不会轻易动手,是以赵氏几次反扑都?未能掀起太大风浪。
闻人?明襄知?道,这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插手的事,她没?有多问,顺势说起另一件事:“那君父可曾听说,陈氏的陈稚原来也识得?您新册封的武道宗师,似乎还?因她赠石,封先生才败了孤梅。”
想?也知?道,赵氏得?知?此事会如何气急败坏。
赵麟被射伤的左眼似乎已完全废了,赵麒上门又没?讨到任何好处,将要?接管东境武道势力的封应许又与她相识,偏偏她待在千秋学宫,赵氏轻易还?动不了她,不知?心中如何憋屈。
闻人?骁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对?她印象不错?”
闻人?明襄没?有否认:“这上虞敬畏三大世族更甚于?君父您,如陈稚这般敢无视赵氏权威的,实在少之又少。”
上至世族权贵,下至庶民奴隶,三大世族的指示,甚至比闻人?骁这个国君的旨意更有用。
听完闻人?明襄的话,闻人?骁意味不明道:“只怕她不仅不敬三大世族,对?王族也无甚敬意。”
闻人?明襄笑?道:“君父说的是二兄的事?”
“大夏龙雀已然认主?,这样的凶煞之刃,他还?是不要?碰为好。”
最后几个字中明显带了些轻嘲意味,闻人?骁却并未责怪她对?兄长的态度。
“君父可是要?为二兄斥责陈稚?”闻人?明襄又问。
闻人?骁语气淡淡:“他自取其辱,与寡人?何干。”
听到这个答案,闻人?明襄丝毫不觉得?意外?,君父从来不会做不必要?的事,何况现在的陈稚对?他来说有很大用处。
有些事心中清楚便好,不必说出来。
她笑?了笑?,又道:“不过前日越氏宴上,陈稚与那位李上卿似乎也有了龃龉。君父,若是乐阳君知?道,不知?会不会对?她不满?”
闻人?骁没?有回?答,反而道:“很少见你如此关心一个人?。”
闻人?明襄耸了耸肩:“倒也不止是因为陈稚,银朱当?日也去了越氏,那位李上卿行事颇有不端,还?动了司徒氏的产业,是以银朱便也小小回?敬了一二……”
司徒银朱与闻人?明襄自幼交好,此事闻人?骁也很清楚。
他拿起一卷竹简,只道:“不必管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幸。
“可他是乐阳君亲自举荐……”
事关乐阳君,便轻忽不得?。
深知?其中内情的闻人?骁只说了一句:“不过是国师与乐阳君的一个赌约,无须在意。”
大人?物的一个赌约,便可叫身份微贱的庶民摇身一变,成为地位尊崇的一国上卿。
见闻人?骁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闻人?明襄也识趣地转开话题:“赵氏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对?东境武道势力的掌控。”
所以击败孤梅,声势正盛的封应许,在赵氏眼中,一定要?除。
闻人?骁将他暂时留在淮都?,既是为让他接手前了解东境武道情形,也是因淮都?之中,赵氏行事再怎么也要?收敛几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闻人?骁会力保封应许,若他能在赵氏手段下活下来,才真正有资格成为上虞东境武道之首。
如果封应许做不到,闻人?骁便可顺水推舟换上原本准备的人?。
这是闻人?骁对?封应许的考验。
他能做到么?闻人?明襄不知?,但她总觉得?,和陈稚有关系的人?,不会轻易输。
*
千秋学宫,钦天。
静室内,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的肥啾翻了个身,睁开一双黑豆眼。
软榻正对?着雕花木窗,此时天光破晓,他抬头望去,只见霞光撕破层云,晕染出深深浅浅的赤金之色。
灵气顺着风流入室内,安静流淌,谢寒衣的神识下意识捕捉着灵气流动的轨迹,却感受到了一股异常。
他看向姬瑶,她闭目修行,灵气环绕身周,但为其吸收的却少之又少。
她的功法……
见姬瑶双眸微阖,完全沉入修行之境,谢寒衣小心地张开了自己的神识感知?。
此时在姬瑶体内,玄煞石中煞气一缕缕流入经络,心脏外?缠绕的暗金纹路越显繁复,围绕着她的心脏徐徐流转,在功法运转时,流入体内的煞气染上淡淡金色,随之化为更为强盛的力量,为姬瑶纳于?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