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古镇西村出了一位丹青高手,这位丹青高手就是笑秋先生。
笑秋先生的名字起的怪,画画也怪,不用笔用纸。他的屋居也有一个很怪的名字:“风雨居”
“风雨居”前置一蓬翠竹,竹下有一石桌,两石凳。笑秋先生酷爱品茗,而泡茶用的水必是竹叶竹梗烧沸的“龙泉”之水。他说用竹叶竹梗烧沸的“龙泉”之水,泡的茶味纯正。茶是名品,是“西湖龙井”掀开碗盖,清香扑鼻,再看那茶壶内,被沸水浸泡的茶芽,似睁开只只蟹眼,若百灵吐舌,个个悬垂,更似一群蹁跹起舞得仙子。笑秋先生坐在石桌前,微缀一口,细细品评,只觉一股涩涩的茶香直透肺腑,由不得慨道:“好茶香!”嘴对茶壶,眼望翠竹,低声浅吟:“绿茶可以清新,翠竹可以悦目,此足可以解忧而无须杜康了!”
品茗,是笑秋先生每天早上的必修课,这也是笑秋先生的一大怪癖。
指画源出清人高其佩,后人之只甚多,但卓有成效着寥寥。笑秋先生专供指画,是习秦汉,功底日渐深厚,技艺已臻化境。
书画名流汇集陈州城,有人提议让笑秋先生书一指画。笑秋先生很愿意在人多的场合展示自己的指画风采。就大案上铺六尺宣纸案旁放了盛浓墨和淡水的砚盘。他双手左右开弓,时而饱蘸浓墨,时而轻拂淡水,东涂西抹,三两片荷叶就颤颤地生在了宣纸上;无名指轻微上勾,一支玉茎独秀于池食指和中指三画两抹,一朵含苞怒放的荷蕾似豆蔻少女倚茎而羞。笑秋先生凝画面片刻,用嘴含了一口极淡的墨水,对那画面上下端详,突然“噗”地喷在了画面上。众人愕然,都不明白笑秋先生意欲何为。这时见墨迹渐干,清亮的池中生了淡淡的雾气,那荷花又分明是雾气凝结而成。众人齐声喝彩:“好一副雾中荷,绝了!”
笑秋先生的指画大名渐渐远播。据专家评断:笑秋先生的指画可与名家大师潘天寿,吴弗之,林风眠等并驾齐驱。笑秋先生人也越发变得孤傲。他在“风雨居”门两侧用银制铁钩书一联:放眼五湖四海小,俯瞰三山五岳低。很有些:“四海之内舍我其谁”的意味。
一日,笑秋先生饮了“西湖龙井”迈着悠闲的脚步走出古镇。后面有一人赶了马车跟了上来。那马车上不知装了何物,用布四下遮了,笑秋先生上前询问,那人答:“纸扎。”
古镇还有一位做纸扎的白姓奇人,相邻三县很有名气。笑秋先生总认为,无论纸匠再有名气也脱不了个“匠”字,做不出有艺术称“家”的东西。尽管同住一镇几十年,彼此并不往来。笑秋先生出于好奇,他想看看这位名达三县的白纸匠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好纸扎。就向那人报了姓名,让那人揭开盖布。那人听说是大名鼎鼎的笑秋先生,忙陪了笑脸,揭了盖布。笑秋先生一看之下竟有些发呆,他匍匐到车前,细细地审看。
那是一套怎样的纸扎呢?
高三尺盈余,长约六尺,整个布局是一座达官贵人的府第。府第分三进三出,高大的门楼的门楣上书着“朱府”二字。门楣两旁书一联:“世外仙境梦难求,朱府春色绝尘寰”前院是下人,喂养骡马,堆放杂物的大杂院,马厩旁两个下人正在铡草。一人抬起铡刀,一人正欲把草望刀下放。那握刀之人头微下勾,那放草之人脸微仰,两人似边铡草边说笑,神态逼真有趣。中院是主人一家住的。房屋是翘了檐角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四个檐角各卧着一尊金麒麟。正屋当堂坐着一个老者,老者身着洁白的苏杭绸衫,两眼微眯,正细读手中握的一卷道德经。身旁站着一个身着短衣,眉清目秀的丫头,手拿画有侍女图的圆扇替老者驱热。从中院到后院有一个月牙型的门洞。门洞上书“醉花苑”两旁书一联:“芳芬酣蝶魂,馥郁醉蜂魄”花园里有亭台、水榭、流水小桥,桥那边百花正妍,一个女子手里捏了一朵紫牡丹放在鼻下嗅那香味。小桥上有两个女子,一个回首向后娇喊,后面那女子弯腰探看那池塘。池塘中碧荷青青,荷花绽艳,两只蝴蝶落在一朵荷花上,一只鸭子正交颈嬉戏整座纸扎中,房宇、人物、花茎叶片,一丝一毫都细致入微。
笑秋先生眼中流着泪,口中喃喃自语:“绝品!绝品!”
笑秋先生像害了一场大病,跌跌撞撞回到“风雨居”拿出一卷卷指画“绝品”慢慢地点燃。望着被火焚烧,火焰吞噬的指画,他变的木然。
第二天早上起来,在“风雨居”前的翠竹石桌旁,人们惊奇的发现没有了笑秋先生泡茶品茗的熟悉身影。再看“风雨居”两侧的对联也没有了。有人见笑秋先生一大早就背了画板,走出了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