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雪期来爱丁堡的第二天就打算去爬亚瑟王座。可她是个路痴,拿着手机地图导航依然在大学城里兜兜转转找不到路,转身撞上一具高大的身躯,豆绿色羊绒衫的质感却软糯可亲,她连连道着sorry抬起头。
这方向背光,可掩不住还带着少年气的眉眼清隽。面前的少年忿忿低头看莽撞的她。握着咖啡杯的右手有棕色的咖啡液顺着手背流下。
“迷路?你是新生?”少年的声音如他的五官一样清冽,正好合了苏格兰高冷的气质。
“我是国内来交换的,今年大三。”尤雪期发现自己比面前这个叫钟子川的少年大一岁,露出些温和包容的笑来,好似在包容少年的凌厉不逊。
“我也想去亚瑟王座,等我喝完咖啡带你一起吧。”
“你不用上课?”尤雪期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拿着的教材。
“去不去无所谓。”
钟子川随意在台阶上坐下,接过尤雪期从包里找出的纸巾擦干手上溅出来的咖啡,抬头喝了一口。尤雪期看着少年如此随性不禁有些羡慕,她穿着裙子,虽然下面有裤袜,但也不好这样大大咧咧坐下。
钟子川的视线落到她漂亮纤细的小腿线条上。她脚上穿一双切尔西靴,因此看不到脚踝的样子。
春天的亚瑟王座一片苍绿,满山的金雀花盛放,尤雪期与钟子川一前一后朝山上走。这条路并不陡,尤雪期还是走出了汗。到山顶的时候正好太阳拨云而出,她脱掉外套,俯瞰山下的爱丁堡全景。
“爱丁堡真美!”尤雪期的脸颊因为登山而显得红润,弯着眉眼对身边的钟子川说,“你在这里读书好幸福。我们国内的学校可比这里差远了。建筑都方方正正的,毫无美感。”
“嗯。”钟子川随口应了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留尤雪期在这边,自己踱去另一边看山下的湖。
“你要上的是概率论课?数学系的?”尤雪期低头看到他随意丢在地上的两本教材。
“商科。只是选了数学系的概率课。”钟子川没打算多说。
“好巧,我也是数学系的。这门课我在国内学过了。”尤雪期并不在意,人家好心带她来亚瑟王座,她愿意显得健谈一些好缓解下陌生人之间的尴尬。何况她比他大一届,理所应当包容一些。
钟子川回头看与他搭话的女孩,玩笑道:“那我该叫你学姐?”
风吹得女孩的姜黄色连衣裙摆鼓起来,黑发也在风中飘扬。这玩笑话多少让女孩有点不自在,好似她刚才急急说自己也是数学系是为了和他拉进关系一样。她扯出一点笑容敷衍过去,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双颊却肉眼可见地红了。
真不经逗。钟子川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风渐渐大起来,太阳又钻进云里。尤雪期把山上的风景看了七七八八,钟子川却只站着不动。
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尤雪期不好意思催他下山,蹲下身捡起他的概率论教材看。教材很新,连一条划线都没有。英文版的教材她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只能大约看出写得并不如国内数学系的教材深。
“看入迷了?”
“没……就是好奇和国内的有什么不同。”尤雪期连忙将书本合上了。现在天阴下来,光线并不好,并不适合看什么教科书。
“学姐真有钻研精神。”钟子川伸手拿过教材,“走吧。”
这人有些没礼貌。主动要带她来的是他,没问她一声就决定下山的也是她。但尤雪期面上不表露什么,跟着他朝下山路走。下山到底困难一些,她步子慢下来,钟子川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正好一个趔趄。
本来这种狼狈的事情,若他径直走在前面,她也就快步爬起来赶上去了,能悄无声息地让他注意不到。被他握着手臂扶起来,倒好像她故意示弱一样。
离得那么近,钟子川闻到了一股桂花味道。他在吴市长大,桂花味伴着童年。于是心生几分怜惜,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有无受伤。女孩刚才跌倒的时候手撑着地,他转过女孩的手掌,果然被粗粝的石子路擦出些血来。她的手白软而小巧,能完全被他的手掌包纳。
“是我刚刚走太快了。”他眉眼柔顺下来,用纸巾给她简单清理伤口。
接下来的路上他特意放慢脚步走她旁边。其实他不介意这女孩拉他一把手臂或是衣服,可女孩只是小心翼翼走着,一下都没碰到他。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尤雪期饿了,也不好意思再麻烦钟子川,再三道谢之后就与他分道扬镳。
刚才在山上那样套近乎,下了山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留就走人。钟子川因为样貌好,常被女孩子要联系方式,有时候心情好就给一下,至于之后女孩子发信息来他回不回则是另一回事。这个看着温温软软,实则利用完就走人,结合他最近的境遇,钟子川不免心里起了几分波澜。尤雪期——他念着刚才记下的名字,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