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水秀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熊七:“爷,最近怎么大方起来了?许是大老爷提了月钱?”
“好个利嘴小人儿,得了便宜不说,还敢取笑恩客!”少说已经灌下去三五杯古越梅的熊七,这时同样脸颊晕红,眼神迷离,之见他边说,边笑嘻嘻地伸出手,往水秀儿脸蛋上捏去。
“啪”地一声,熊爷手背挨了素手轻轻一下。
“你这人,最是没个正形,人家问你话呢!”美女这一刻佯装恼怒,娇嗔和白眼齐飞,把个熊老七看了个五迷三道。
“嘿嘿,我家老爷一年正俸不过700担粮米,够哪个吃饭?”熊七收回手背,在鼻端轻轻一闻,然后才笑眯眯地告诉水秀儿:“这几块天竺宝石是漳州来的土包子送的,你且拿去打几支簪子,免得回头又卖嘴说爷不痛你。”
“漳州来的?怨不得呢!”水秀儿听到这个词后,貌似兴奋许多:“这几日楼里接了不少漳州豪客,个个出手大方,喜得妈妈眉花眼笑的。”
熊七听到这里哈哈一笑,从盘中抓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你那遭瘟的妈妈今趟该是得了空欢喜,那帮人明日就走。”
“呵呵呵……”水秀儿闻言,掩起樱桃小嘴,发出一串银铃般地笑声:“果真如此,妈妈明日便要依柱望门了。”
一男一女在凉阁里发出一阵同仇敌忾的欢乐笑声后,水秀儿悠然收起笑声,仿佛是不经意间感叹到:“说起来宝妈妈也怪不容易的,操持着这么大一摊儿。唉,那些漳州海客,许是不久后再来也未可知。”
熊七这时刚饮完一杯酒,闻言冷笑道:“再来?哼哼,莫要再做梦了。”
水秀儿眼一亮:“如何就来不得?”
“哦……”七爷这时虽说喝了几杯,但到底还是没有喝多,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不再深谈,而是转了话题,谈起了风花雪月。
水秀儿见恩客转了性,自然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下一刻,美女翘起兰花指,弯起柳叶眉,提起了桌上的银酒壶:“来,冤家,奴婢再陪您喝一杯。”
……
没过多久,七爷已是到量,只见他晕晕乎乎,满嘴嘟囔着乱语,随着水秀儿进了卧房。一旁早有那铺床丫鬟打理好了床榻,于是七爷便和美女滚起了床单。
一个多时辰后,在水秀儿刻意伺候下,七爷云雨几度,早已是人去楼空,疲不能兴。而水秀儿这边在等到七爷呼呼大睡以后,先是起身在房内点了一柱安神香,这之后才匆匆披上一件大红软纱,往门外走去。
第206节杀王(三)
如果不是往来取乐的顾客们统一穿着古装,没准会有人以为,这是一处21世纪的楼堂馆所。
眼下已是深夜子时初刻,再过1个小时,就是凌晨,漫长的一天既将过去,新的一天会在黑暗中悄悄来到。
三福阁却正值营业高峰时段。
雕栏画槛的楼阁间,满布着明亮的薄纱宫灯,不时有穿金戴玉的恩客,摇摇晃晃的与那姐儿们调笑而过。一排排雅间里,优伶之声此起彼伏,莺声燕语不断,推杯换盏之声隐约可闻,人间繁华之所,富丽堂皇之地。
三福阁的当红倌人水秀儿,此刻正匆匆行走在繁复曲折的廊道上。
举凡青楼行院这等去处,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天天都有。有些是内部事项,有些属于给客人提供的隐私,密谈服务,所以必定会有各种隐蔽的夹道暗室,独户小院。
水秀儿披着一身红纱,在楼内七拐八绕一番后,推门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雅间。
这处雅间位置偏僻,远离繁华区,正是一处适合清谈之所。
屋里一个40来岁,穿着一身元宝缎面锦袍,矮矮胖胖,肉球似的中年男子,正在嗑瓜子。此人叫郑怀仁,是福州本地土著。
……有明一代,福建由于出产优质原材料,所以文房用具一直是出口强项,而郑家的主业,便是批发各类宣纸和竹纸。
见水秀儿进门,郑老爷一张胖脸上顿时堆满笑容:“姑娘辛苦,那土包子可曾漏了什么消息出来?”
“莫要再提那等粗人。”水秀儿一边落坐,一边满脸的嫌弃:“姑娘大好的身子,便宜了俗货。”
郑老爷闻言,虽说满腹鄙视,但是他笑眯眯的圆脸上此刻半分也没显露出来:“委屈水秀姑娘了,待此事办妥,说不得要好好请些朋友来给姑娘捧场。”
“郑爷,怕是没那么简单吧?”水秀儿这时杏眼微睁,似笑非笑地看着郑怀仁:“莫要当奴家是傻的,那郑芝龙要招安的消息,早就传遍福州城啦。”
“呵呵,此事早已谈妥。那郑氏明早就要回漳州,异日再来,可就是朝廷命官了。”郑老爷说到这里,貌似不在意的端起茶碗泯了一口:“今日请你出手,也不过是生意人求个周全的意思,不是什么大事,你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水秀儿闻言,眼波流转,掩住嘴吃吃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出了一根葱白似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头:“可小女子怎么觉得,郑芝龙会否被招安这件小事,今夜就指着这里呢?”
和水秀儿对视一会,确定对方眼神中全是浓浓的自信后,郑老爷和蔼可亲的面孔顿时不在,换上了一副坐地分赃的江湖大豪做派:“说吧,想要什么?”
水秀儿同样收起了那副风尘做派,俏脸一寒,小嘴一张:“我要自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