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厢房木门,一旁有侍女在引她去中庭用早膳。
顾逸府邸宽阔,不似温含卉家中那个十步就能走完的中庭天井,她随着侍女在盛开的花丛中穿行,走过一道园拱门,最后坐进了一个六角亭阁中。
顾慕笙原本乖乖坐在一张石凳上,努力学习大人拿勺子勺粥,糊的唇边都是带着湿润光泽的一圈,见温含卉来了,她立马笑弯了眼朝她招手,“娘亲,快点过来,陪小慕笙一起喝粥粥啦~”
温含卉也朝她摆摆手,经过陆安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性的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
用膳间,顾逸问她昨夜休息的如何。
温含卉自然是客气道,“我白日忙活了一整日,沾床就睡着了,以至于今日还起晚了,”
她腼腆地挺了挺腰杆,强调道,“平日里我不需要人叫我起床的,今日只是个特例。”
陆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戳穿她几乎日日都赖床起晚要人叫的事实。
温含卉察觉陆安目光,抿嘴笑了一下,石桌下的手不动声色探到他那边,用力揪了一下他手背的一块软肉,又迅速收回,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勺了口粥。
顾逸看破不说破,点点下颌,“看来你在我府上休息的尚好,那样我也放心了。”
他已经用完早膳,端起茶水清口,而后偏头朝温含卉提议,“你若是觉得方便,在我府上多住几日也行,这里不缺一两间房。最重要的是这里就在城中心,走出巷口四通八达,只需走一刻钟便能抵达手作坊,比住在城郊方便许多,你早晨也可以休息久一些。”
顾逸给温含卉递出一个诱人的提议,宛如一杯炎炎夏日解渴的清茶,他的确言之在理,不显得是无事献殷情,可又叫温含卉能够听出几丝超出寻常的珍惜对待之意。
温含卉眨了一下眼睛,神情略有懵懂,她不知道顾逸究竟看上了她什么,可是与他相处着,着实是熨贴舒心的。
她手指搭在盛粥的碗沿,一时间有心动也有犹豫,下意识探眼看向陆安。
陆安面色未变,他也用完了早膳,垂头以帕巾轻轻拭唇畔边沿,低声说,“你自己做决定,我都可以。”
而坐在石桌另一边的顾慕笙又哒哒地跑下来,抱住温含卉的腿撒娇,“娘亲,你到家里来住好不好呀~”
这回顾逸没再纵着顾慕笙,厉色将她喊了回来,亲自抱在腿上,把人按住,教她规矩,“姐姐来不来全凭她自己做主。你不要抱住人家的腿,强迫人家跟你一起住一起玩,这样子就没有考虑姐姐的心情了,做人不能那么自我。听懂了吗?”
顾慕笙一双眼睛立刻像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嘴巴撅起来,鼻尖颤颤,几颗圆滚滚的泪珠贴着面颊流落下来,她转身扭头就埋进了顾逸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哭。
顾逸轻轻顺着她的背,安抚她说,“总是说你两句就哭,你还真是说不得了。是爹爹刚刚说话太大声了吗?那我今天给你买糖人、当做补偿好不好?”
顾慕笙不要糖人,就只是哭。
这个年纪的孩子终归是不记事,哭了没一会儿,被花园里的蝴蝶引去了注意,又让奶娘抱着她去花园里玩了。
到了出门的时候,陆安与温含卉不顺路,他便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先去煦阳院上学堂了,然后,他在转身离开前,敛起神色,淡淡地向顾逸点了点下颌。虽是显得有点勉强,但是这也意味着他在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后,对顾逸消下戒备和敌意,试探着接受他这个人的存在。
顾逸勾起嘴角,显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态度转变。
他对温含卉说自己早晨没有事情,可以顺道送她去手作坊。
温含卉唔了一声,往手作坊的方向走没几步,忽然又扭头去看陆安,风拂起他白袍的衣摆,细碎的晨光落在他的墨发上,他走下每一步都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拐口。
那一瞬间,温含卉心情忽然就闷了下来。
她怅然若失的回过身,埋头走了一阵,倏尔开口道,“顾大人,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还是在自己家里住着比较自在舒坦。而且府上虽离手作坊近,但是离陆安上学的煦阳院远,他虽没有明说,可今日眼下却染着一抹暗迹,想来是并未休息好。他还是一个念书的书生,若是休息不好会影响翌日听讲,如此便只能让他回家里去住。同时他又是一个家庭观念很强的人,一定要和我住一起的,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顾逸垂眸看她,对于她的拒绝并未介怀,“无妨,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温姑娘,我想我得实诚一些。”缎靴停在合欢手作坊外,顾逸认真对她道。
温含卉张嘴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顾逸。
顾逸双手执于身后,语调仍是不温不火,眼眸却是很专注地看她,“首先,我早晨并非没有事情,相反,我早晨要接待从匈奴来的客人,但是我想送你回手作坊。其次,怕你误会我风流,实则我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在我府上留宿,你是头一个,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温含卉心促动一下,不想看起来总是徐徐有度的人在男女之事上这般直接坦荡,她耳后有些炽烫,低头盯着绣在鞋尖上的暖黄花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原本只是觉得你待我有几分特别,但是不确定。如今你都说出来了,我便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