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卉眼眶溢起一层水雾,她责怪他大白天干嘛突然煽情,并且摆手赶他去学堂念书。
陆安掮了掮肩上的书篮,还是很郑重地说,“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你记得有事情要跟我说啊。我希望你是真心因为喜欢,而不是合适,或是出于其它的考量才去嫁人的。我们家不需要你活得那么憋屈,一点委屈都不需要你受。”他朝温含卉摆了摆手,旋即走进了喧闹的街中。
温含卉站在原地,看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才低头偷偷抹掉眼泪,转身去了手作坊。
今日侍者将补给顾逸的货运送到了,交由温含卉点核,布匹的数量和颜色都对上了,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挑拣着拆开检查了一下做工,竟又是发现了细微瑕疵之处。
温含卉皱起眉,若是这些布匹出给寻常的客人,他们可能无所察觉,但是出给一个专门做布匹生意的商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可是顾逸是大客户,纺织坊账上有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来自于顾逸的订单,他这张单子本就是补货,坚决不能再拖延。
温含卉当机立断,自行从其它距离交单截止仍有时间冗余的商单中抽调了相同的布匹出来,这一抽调,她才察觉到,不光是顾逸这张商单,纺织坊交货的质量是实实在在下滑了,各种瑕疵肉眼可见的增加。
而她去年负责送货时,情况并非如此。
这种不大不小的瑕疵,通常买家不会较真去退货要求赔款,可是一旦给买家留下了货品质量不佳的印象,之后买家也不会再选择风华风华纺织坊了。其中的商誉损失,远远要超过瑕疵布匹本身的价值。
温含卉觉得事态严重,想要在第一时间禀告给胡玲,去铺子里找了一圈,却没见到她人。
询问侍女才知道,胡玲今早不来铺子,有生意要谈,温含卉只得先去给顾逸送货,稍晚等胡玲回来再谈。
温含卉已经驶马在京城大街小巷中穿行送过很多次货,按说早已寻常,这回随着小安一路走动,心却是随之起伏的。
抵达顾逸府门,门童知道是温含卉来了,敞开大门给她入内,转身小跑着去通知顾逸。
温含卉将货卸好,等顾逸这边的人来核验。
很快,一个身着缎衣的富态女人先接待了温含卉,她自我介绍自己是顾逸的合作伙伴蒋萍,顾逸正在后头哄女儿,暂时抽不开身,她过来帮忙看一下。
温含卉唔了一声,点点脑袋,嘴甜地喊了她一声“萍姐”,退到一处等她验货。
蒋萍上手验布的姿态相当老练,想来那双手也摸了多年布料了,很快,她确认无误,差下人将布匹都放置好。
而后蒋萍转达了顾逸的意思,“他许是想留一下你,同你讲会儿话,被女儿绊住了,你要去后头见见他吗?”
温含卉便跟着蒋萍一块儿去了书斋。
顾慕笙兴起要学写字,手上沾了墨水把案几弄得到处都是黑色的印记,表面学写字,实则根本就是在玩。
顾逸一手圈着顾慕笙的腰,定住她,确保她不会东歪西倒摔跤,其它的倒也随她闹腾了。
顾慕笙见到温含卉,眼睛亮晶晶的,立马就要扑到她怀里,“娘亲来看我了!”
只是顾逸收紧了环抱她的手,顾慕笙动弹不得,他皱着眉,低头问她,“温姑娘的衣裳光鲜干净,你的手手那么脏,就要去碰她,是不是会把她的衣裳弄脏?”
顾慕笙撅了撅嘴巴,不情不愿地点脑袋。
于是顾慕笙就被奶娘带下去净手了。
顾逸抬头看了眼蒋萍,以眼神询问她货品的情况。
蒋萍许是顾忌着温含卉在身旁,一时间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倒是顾逸给自己斟了杯茶,“无妨,她不是外人,你直说即可。”
蒋萍便直言道,“温姑娘送来的这批布匹质量并无问题,却也说不上多精工,只是我能感觉到风华纺织坊出品的布匹质量与一开始与我们签订商单时他们的供货相比,肉眼可见的下降了一些。所以我建议还是交接完这批货,就换李家那边订货。李家那便诚意十足,虽是起批量增加了,但是每匹布的价格给的更低,我实地去过两趟,那家纺织坊的主人是个能沉心做布匹的。我看风华纺织坊啊,是急于扩张生意,接单量太大,难以应付,有些本末倒置了。黄超的心态太浮躁了。”
顾逸徐徐喝了口茶,“你说的在理。”
温含卉听他们要放弃和风华纺织坊合作,转而投向别家,一时间心中着急,便是连额头也冒汗,顾逸是风华纺织坊拿下的最大的商单,若是丢了他这个大客户,那损失可谓是相当惨重了。
但纺织坊出货质量的确是下滑了,温含卉并不占理,她挠挠脑袋,试探着小声道,“要不再定一期吧?”
顾逸挑眉,抬眸看她,“为什么?”
温含卉局促地踢了踢鞋尖,与他商量,“我帮你们把李家开的价格转告给黄超哥,我想黄超哥为了留住你们,愿意用至少与李家持平的价格留住你们。然后这期布匹的质量由我来核验,我保证给你们交出风华纺织坊能拿出的最好的货品给你们。到底是合作多次的老客人了,还希望你再多给我们风华纺织坊一次机会。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蒋萍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被顾逸用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