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立即读得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劝说,“你或许觉得这些讲课的内容对你没有什么效果,老师可以批准你不出席课堂,但退出,多可惜?保送明天春天出来,总比参加高考拉长战线好。”
其实保送还是不保送,参加不参加高考,对于周矜而言并没有分别,因为结果都一样。
如果要说不同,无非是两个月参加几场奥赛选拔,还是两天考五场的区别。他不在意,也不重要。
张老师见周矜不吭声,眉目间却已是不可动摇的决绝,叹了口气,“你要退出也行。还是说,有留学的打算了?我得打电话给王校长问问他的意见。”
电话很快接通。张老师陈述了周矜的要求,两人沟通了好一会儿,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那边叹了口气,“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周成忠怎么会知道。
周矜笑了笑,“我爸尊重我的决定。”
张老师挂断电话,对周矜摆摆手,“开学后校长会找你谈话,到时候再说吧,这段时间老师先给你批假。”
“那算批准退出了。”
“暂时批准。”
“麻烦老师了。”周矜温和地笑了笑。
张老师拿起一边的成绩单开始翻排名,“咱们奥赛队伍现在就只有九个人啊。哎,不行,上次期末考十一名的那人是谁啊......”
·
周矜离开后,看见陈浅等在一边。身体倚靠在自行车车座上,头低着,圆溜溜的脑袋上发丝蓬松,在阳光下透出好看的栗色光泽。
自行车有她那么高,纯白长裙搭在自行车暗灰色的车架与牙盘上,对比强烈,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然而她并无知觉。
周矜走过去,逗小狗一样,将她头发揉乱,欣赏她因为避之不及,生气却又怂的样子。
他没想过那副神色那么精彩。因而他经常这么干。
陈浅嘟囔着嘴巴越不高兴,他心情就越愉悦。
他大爷一样,坐上车后座,一双长腿支在地上,陈浅费力地踩动,老旧的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摇摇晃晃地朝前蜗牛一样地滚出去。
他也竟然一点也没嫌弃,眯着眼睛,沐浴在瑰色的夕阳下。风吹来,夹着傍晚的清凉之气,将白天的炎热吹散了。
树上蝉鸣不断,潺潺溪水穿流淌过,一旁的草丛萤火虫成堆成堆集结。
周矜问陈浅:“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陈浅细想,最近周矜最近有些怪怪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挑剔性格,这段时间居然能适应的过来乡下的粗茶淡饭。
“都行。”
陈浅点点头,心里想着晚上吃什么,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座小小的坡。
车驶向前面,陈浅轻声说:“前面有坡。抓着我衣服就好。”
周矜懒洋洋地嗯了声,手虚虚地抓着陈浅衣摆。
陈浅感受到周矜坐好了,才一点点松开手刹,让车冲下坡。铺面而来的凉风将陈浅上半身衬衫吹成一个大大的鼓包。
陈浅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横着一块石头,来的时候还没有,也不知是哪个顽皮的小孩放的。
陈浅忽然说:“哥哥你快抓着我!”
“嗯?”周矜听懂了。笑的蔫坏,“抓哪儿?”
情急之下,陈浅想也不想,叫道:“哪儿能抓抓哪,腰也行!”
得到确切的答案,周矜语气挑剔起来,唇边的笑意却更加浓了,“想什么呢。哥哥对你的腰没兴趣。”
陈浅内心焦急,生怕周矜颠出去,两人从坡上摔下来。反手就要去抓周矜的手。
周矜压根不买账。鼻腔溢出一丝笑,试着坏避开陈浅的手。
眼见着车轮就要倾轧过去,周矜又吃错药了一般一点都不愿意配合,两人甚至都还没统一战线,陈浅急的额上起了一层蒙蒙的细汗,猛地闭上眼睛,悲怆地做好了摔下去滚下坡的准备。
忽然腰上一轻,陈浅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具灼热又坚硬落座她原本坐的地方,动作快准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感觉身体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禁锢着,睁开眼,才发现周矜已经坐在了车座上。而她......像小鸡一样被他提在膝上。
他一只手将她摁在他微微曲起的长腿上,一手控制着龙头方向。脸上永远沉着冷静,永远风轻云淡,像寻常骑车兜风的模样。
他借着手刹,一松一紧控制力道,把握着冲击力与和缓适配,又掐着角度从巨大的石头上滑过,轻而易举地滑下山坡。
甚至连颠簸都不太能感受到,就这么顺利地滚过了那块石头。
陈浅从后怕中还没缓过来,周矜却已经停了下来,将她放到地上,支着长腿悠闲地靠在车边,就这么看着陈浅。
陈浅就是一块肉,被他上下打量着,他不说话,未置一词,但似乎就是在质疑她车技究竟有几斤几两。
不用想也知道,周矜脸上又是讥讽的神情,脱口而出的就是伤人的话。陈浅脸上有些烧红,将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低下头不说话。
周矜并不知道她弯弯绕绕的心思,盯着她看了会儿,将她整个人拉到身边,摊开她手心上下打量了一通。
手心有些红,细嫩的皮肉上卷了一层白皮,可见刚刚摁车刹的手试了多大的劲。
“脑子不懂转弯吗。”
还真与心中设想无二。周矜盯着她不说话时,她心中反而不安。真等到这个时候,她心中却骤然不委屈了,甚至有些坦然之感。
就好比头顶悬着一块巨石,与其处在掉下来被砸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不如来个痛快。
指责或是暴风雨,都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