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园”。
“在他家吃了午饭,还和他家的小狗玩了。”江麓伸出手来,手指早就恢复如常,腕上还有一点很淡的红痕,“然后,我就过敏了。”
“爸爸说您对动物的皮毛过敏。”江麓的神情有些孩子气,在叶明薇面前,他下意识地懂事,却又不想是外人眼中温和有礼的“学长”“少爷”。
江麓望着叶明薇,那双与她肖似的桃花眼中居然带着一点儿开心,“没想到,我也是。”
——除却钢琴之外,他和他的妈妈还有其他关联。
叶明薇愕然。
心中转瞬就有酸涩生出。
“是妈妈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大半时间都在病中,叶明薇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起了白天叶凝打过来的电话,指尖幅度很小地握起,又松开,“后来是去看了医生吗”
“嗯,我同学陪我去的。”
“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谁能想到,一个月前,光是听到窗外商泊云随意的语气,都会觉得烦躁?
他点点头。
他们又继续聊别的事情,大半时间,都是江麓在说,叶明薇听着。
太久不见面,能说的事情其实很多,江麓事无巨细,又小心翼翼筛除会令叶明薇担忧的部分。
比如他几次的焦虑,比如将要到来的一场国际大赛。
这些,都不要说出来。
时针渐渐走完了一圈,门外想起了护士长轻缓的敲门声。
江麓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已经待得太久了。
“妈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下次,再和爸爸一起过来看您。”他站起来,“九点,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
叶明薇故作苦恼:“我确实很容易犯困。”
江麓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懊悔的情绪。
“你来看妈妈,妈妈很开心,为什么要自责?”叶明薇看着江麓,露出笑来。
为什么要自责呢?
江麓也不明白,也许是知道自己从一出生,带给她的就只有缠绵余生的病痛吧?
然而她的手温柔地轻拍着他的发顶。
叶明薇道:“妈妈很久没听小麓弹琴了,给妈妈弹首曲子,妈妈听着睡觉好不好?”
套房南向的落地窗前,有一个单独开辟的阳光房,一架钢琴犹如装饰一般,在这儿静静驻足了很多年。
叶明薇很早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长时间演奏,到后来,也不过很偶尔的时候弹奏几回记忆里的曲子。
江麓立马应了下来。
坐在琴椅上时,才想起来问:“妈妈,您想听哪首曲子?”
伴随着身体的衰弱,其实记性也不如从前,不过叶明薇并不想让江麓知道。
“弹你最擅长的,让我也听听看,谭枳明是不是比我更适合当你的老师。”
秋夜的月光和虫声一起落在了窗外,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这刻终于获得了安宁,江麓按下琴键。
卧房的门半掩着,微暗的光线中,叶明薇闭着眼,却仿佛看到了窗外如水的月光。
……Clair de lune。
舒缓、流畅,从始至终都在从容的流淌。
好吧,谭枳明确实比她更适合当小麓的老师。叶明薇慢吞吞地想。
她的睡意来得很快,喉间忽而涌起一股痒意,她想要咳嗽,又生生压下。
那双苍白的手揪着被子,终于掩盖了下来。
她弓着背,往被子里蜷了蜷。
脉脉的钢琴声中,叶明薇沉沉睡去。
江麓在钢琴前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他步子很轻,走到了门扉半掩的卧室外。
叶明薇侧卧着,被子微微隆起,像一座小而安全的堡垒。
“妈妈,晚安。”
江麓抬手,熄灭了客厅里温暖的灯光。
“江太太已经睡下了吗?”护士长等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轻。
“是。”江麓将门合上,“今天麻烦您等到现在了。”